014 實在不像個聰明人

　　安錦云提前了半個時辰等在院子中，潤甫先生來的一刻不差，瞧見安錦云乖乖等著顯然是有些意外的。

　　本來說是叫潤甫先生住在伯府中方便教導的，只不過潤甫先生還有別的事，遂三日來一次。

　　安錦云上前行禮：“請先生安?！?p>　　潤甫先生年過四十，穿一身干凈的青藍長衫，頷首回禮。

　　兩人落座，潤甫先生身邊的小廝將先生的琴拿出來擺在對面。

　　“上次教的那首曲子六小姐可學會了？”

　　潤甫先生語氣平平，仔細辨別的話能聽出其中的隨性和敷衍

　　安錦云知道對方這句話只是例行公事，畢竟自己從來沒有叫對方滿意過。

　　她倒是想爭氣一次說自己會了，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潤甫先生之前給她留的是哪首曲子。

　　“學生愚鈍，還請先生再教一遍?！?p>　　潤甫眼中露出嘲意：“六小姐若是不愿意學，某可以向伯爺……”

　　“學生愿意的，”安錦云連忙硬著頭皮搶道，努力放低姿態(tài)：“先生別生氣，煩請先生再彈一遍，這次學生一定能學會?！?p>　　亦書在后面暗暗吃驚，要知道按照安錦云以前的脾氣早就和人嗆起來了，哪里還會這般好言好語的道歉。

　　潤甫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動了動，實在是不想在這個六小姐身上浪費時間。

　　這么多次了，對方一點尊師重道都不懂得也就算了，在他手下學了這么久琴藝還沒有他新收的小童高。

　　他緩緩嘆了口氣，嚴肅道：“我只彈一次，若是你還是什么都不會，某之后就不來了?！?p>　　紀家那邊后面再去交代，反正現(xiàn)在他是真的不想再教一個根本不想學的人了。

　　“先生請。”

　　潤甫雙手放在琴弦上，低沉舒暢的曲調(diào)從他手下緩緩流淌出來。

　　起調(diào)略有些沉郁頓挫，悶悶的壓在人的心上，周圍空氣好似不流通了一般，安錦云跟著曲子心上一沉。

　　隨著時間推移，潤甫先生指尖在琴弦上不斷翻飛，曲調(diào)愈來愈激昂，仿佛是沙場上的將士到了最后一刻的破釜沉舟。

　　安錦云仔細記著對面男子復雜的指法，暗中在自己的琴弦上虛按著。

　　原來潤甫先生上次給她留的曲子是《赤云飛煙》。

　　安錦云心里有了底，這支曲子對她如今是簡單的了。

　　同時又暗暗吃驚于對面男子的琴技，她之前還自信自己學了對方十之八九，如今看來自己實在是太過自大，學了十之一二差不多。

　　“六小姐可看懂了？”潤甫停下手來就看到對面的小姑娘似乎在走神的樣子，淡漠出聲問道。

　　安錦云抿了抿唇，將手搭在琴弦上開始彈奏《赤云飛煙》。

　　她故意彈錯了兩處，免得和自己之前差的太多引起潤甫先生的懷疑。

　　瑤琴只不過是略懂一些，能聽出個好壞罷了，潤甫先生卻是這方面的大家，安錦云水準如何他心里是再清楚不過的，一個人短短幾天就算進步也不可能像換個人似的。

　　安錦云的曲風比之潤甫先生很明顯帶著自己獨有的驕矜和稚嫩，沒有對方表現(xiàn)的那樣開闊。

　　潤甫邊聽著，臉上的神情愈來愈認真。

　　他的指尖輕輕跟著虛點，心里不斷琢磨著，看向?qū)γ娴男」媚铩?p>　　確實是承襲了他的風格沒錯，但是方才彈得已經(jīng)稱得上純熟了，而且那兩處錯誤很明顯是故意錯的，因為對方神情自若，很明顯游刃有余。

　　“請先生指點?！?p>　　潤甫看著安錦云那雙黑白分明，水潤通透的眸子，最終道：“彈得尚可，倒也沒有什么特別需要指導的地方。”

　　他將安錦云彈錯的兩處示范給對方看，接著沒有再提之前的事情開始了今日的課程。

　　安錦云暗暗松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混過去了。

　　……

　　劉媽媽都快氣死了，不斷地將手底下的丫鬟使喚過來使喚過去，弄得大家頗有怨言。

　　兩個小丫鬟在暖房中一邊給花培土一邊悄聲咬耳朵。

　　“劉媽媽今天是怎么了啊，我這胳膊都累得快抬不起來了?！?p>　　雙丫髻瞥了一眼那邊坐著閉目養(yǎng)神的劉媽媽，湊近圓臉丫鬟：“你還沒聽說嗎？昨日劉媽媽被六小姐叫去煙柳院，老夫人當著所有人的面下了她的面子，她心里不舒服拿咱們出氣呢！”

　　圓臉丫鬟抱怨道：“她本來就總是將事情推給我們做，自己卻躲在那兒偷懶，等到領賞的時候倒先湊上去了?！?p>　　“誰說不是呢，”雙丫髻撇了撇嘴：“真希望六小姐將她早點趕出府去?！?p>　　“六小姐才不管這些事呢，”圓臉丫鬟可惜的嘆了口氣：“我看六小姐也是個可憐的，娘親去的那樣早，聽說已故的大夫人性子溫柔，若是大夫人管家……”

　　“那邊兩個說什么呢？——”劉媽媽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看向正在說話的兩個丫鬟。

　　她快步走過來，狠狠瞪著兩人，肥胖的身子上的肉隨著說話一抖一抖的：“快點干活！小心我將你們賣給人牙子去！”

　　兩個丫鬟連忙分開，將頭低下再不敢多言。

　　“劉媽媽，你在這兒呢?！?p>　　劉媽媽抬頭看向來人，臉上立刻帶了諂媚的笑：“木槿姑娘，什么事情您叫小丫頭過來跑一趟就是了，這地方悶得很?！?p>　　木槿頭上戴著時興的珠花，作態(tài)氣度就和常年干粗活的丫鬟不一樣。

　　她神色淡淡，顯然也不愿意親自來這樣的地方，想到四小姐交代給自己的事情，這才懶懶開口。

　　“四小姐有件事情要劉媽媽幫忙，若是辦好了，四小姐便讓二夫人給劉媽媽謀個別的好差事?！?p>　　劉媽媽眼前一亮：“給四小姐辦事那不是奴婢應該的么，奴婢不敢多求些什么?！?p>　　木槿蹙了眉心沒接茬，這劉媽媽實在不像個聰明人，對金錢和權利的渴求太大，太容易叫人抓住把柄了。

　　“劉媽媽隨我出來?！?p>　　兩人出了暖房說了幾句話，劉媽媽信誓旦旦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胸口，嘴里吐沫星子亂飛：“木槿姑娘回去后叫四小姐放心吧，老婆子這點事情還是辦的妥當！上次那件事情我看得分明，就是那六小姐故意給我老婆子使絆子！”

　　木槿點點頭，離開之后面無表情的拿帕子將臉上的口水擦了擦。

　　這劉媽媽說話像降雨一樣，六小姐被惦記上可得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