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樓收了劍,不耐煩的看著他,“聊夠了沒有!我是來接人的。”
“哦,你不說我還真快忘了。沒想到我這小丫鬟挺受人歡迎啊!諾,外邊那個也來好久了。”他朝遠處努努嘴,正門圍護的柵欄外,歐子澈正在焦急的徘徊。
魏東樓沒有回頭,反而上前一步走到司馬靖身邊狠厲的說:“快把她交出來!”
司馬靖斜睨他一眼,言道:“我多嘴問一句,你對她那么好?難不成是因為你們魏家害死她父母,心里愧疚嗎?”
“你——”
司馬靖長袖一甩,高傲的轉(zhuǎn)過身去,“——魏將軍請回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南岳,她如果愿意我自然帶她一起走,她不愿意你們今天誰也帶不走她?!?p> 他回了營帳,周圍的士兵們從兩面跑來舉著利刃齊刷刷圍成一堵人墻,將魏東樓攔在外面。
賬內(nèi),莫顏驚愕的呆愣在帳口,方才倆人的對話她聽的一清二楚。她萬萬沒想到害死她父母的人竟然是他!是魏東樓的父親!
司馬靖撩簾站定,扭過頭看著她,緩聲道:“你都聽到了!要不要跟我走,你自己做決定。”
“不!我不走?!?p> 她語氣堅定,身子卻在顫抖。
司馬靖伸手欲上前扶她,莫顏卻退了一步,繼而眼神清明,篤定的看著他:“你其實也不希望我走吧???”
“——?何出此言?”他嘴角勾起一抹詭秘的笑,意圖掩飾心中的驚愕。
“如你所言,如果你真的感謝我的話,那你應(yīng)該在知道晨芙要對我動手之前就救我,而不是現(xiàn)在才做好人,不是嗎?”
司馬靖饒有興致的看著她,“接著說?!?p> “所以你知道晨芙要對我動手,卻一直等到我被——”她抿緊了嘴唇,強忍著涌到喉頭的悲憤和顫抖,調(diào)動了所有的防備,穩(wěn)聲道:“既然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說吧,你到底為什么要救我?!”
“我對你一見鐘情,不可以嗎?從我來到馬場第一眼見到你,你被柳中元重傷我就覺得你很特別……”他故意調(diào)侃,兩眼彎成了月牙笑盈盈的看著莫顏。
“這話說的有點過了吧,你自己相信嗎?”莫顏繃緊了心里的弦,嘲笑的看向他。
他優(yōu)雅的走到案前坐下,嘆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知道晨芙計劃的時候已經(jīng)找不到你了……而且,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你們昭陵的地界,縱使我有再大的權(quán)利也施展不開……”
看到案上帶血的盞片,他眼中流光一閃,若有所思的看向莫顏:“更何況——你又不是真的是我的人……”
“那剛才的對話呢?剛才難道不是你有意讓我聽到的嗎?”
“算是吧,只是我沒想到魏東樓他會這么緊張你,他來的比我預想的要快了許多?!彼抉R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修長白凈的手指悠閑的握著茶杯,放到唇邊飲了一口,“不過這樣也省了我許多麻煩,正好我也沒時間通篇告訴你這件事?!?p>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莫顏質(zhì)疑道,這個人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刺繡方包,打開來里面是一個羊皮卷,莫顏接過來一瞧,上面竟是一則販馬協(xié)議,清清楚楚的寫著莫家要將馬匹販賣皇家,因涉嫌皇家機密不可張揚,落款處是她父親的簽名,旁邊還有一個名字刺入眼底:魏勛!
她的手指顫巍巍撫上那幾個字:莫束臣。
是,是父親的字跡!
她認得!
司馬靖袖了手看她,道:“這就是當年你們莫家與魏勛簽的供馬協(xié)議,說是為皇家供馬,實則卻是私下販賣給了我南岳!他魏勛與我父王還簽有一則協(xié)議,當年被曹鴻措找了出來舉證魏勛通敵叛國。昭陵王為了給他留幾分面子并未大肆宣揚查證,只壓下此案判了魏勛監(jiān)禁皇陵。這件事天下皆知,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言了吧?”
莫顏將皮卷緊緊握在手里,淚濕了眼眶。
良久,她決然抬頭看向司馬靖,篤定的說:“說吧,你想讓我怎么做?”
好一個通透的女子!
司馬靖笑了,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可不知為何原本計劃好要說的話卻全部堵在喉間無法出口。
他拿起案上的半扇盞片,那上面還留有鮮紅的血跡,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沿著鋒利的盞刃移動,不小心劃了一個傷口滲出血絲來。他輕輕皺眉嘴角的笑反而更放肆,舒了一口氣溫言道:“罷了,這是你的事,你想怎樣便怎樣吧!”
說完,他轉(zhuǎn)身出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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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靖并沒有離開,而是來到營帳后的黑暗角落。黑衣男子依然在那里,月光下隱隱映出他修長的身影??吹剿抉R靖,他并不意外,也沒有絲毫畏懼。
司馬靖抿唇一笑,藹聲道:“宇風,好久不見。”
果然,瞞不過他。
納蘭宇風摘下面紗,薄薄的唇角有抹奇異的笑意。
司馬靖上前一步,深邃的眼睛在夜色里囧囧有神如同兩顆月牙石,“怎么,還不打算回南岳嗎?”
納蘭宇風美麗的眼睛望向他,昔日的哥哥如今已經(jīng)是王,渾身上下都是王者的霸氣,他自嘲一笑,坦然回道:“哥哥玩笑了,從父王將我送到昭陵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去了。”況且如果他真的顧及兄弟情分,何以這些年都不曾尋過自己呢?
“可你到底是南岳的二皇,如今父親不在,你就是南岳的王爺,怎么能終日浪跡在昭陵,淪為她晨芙的裙下之臣?”
“這樣不好嗎?父親送我來昭陵的那一年,我就已經(jīng)死了。南岳沒有二皇,只有你,南岳王!功名富貴與我,都是束縛,我想要的只是自由?!彼鄣组W過一抹不著痕跡的悲傷,“如今……她沒事,我也該走了。”
“沒事?你這般行為,竟然還說她沒事?”
“我……我無意為之……”
司馬靖一甩袖子,滿臉的鄙夷的厭棄,“可笑,身為南岳二皇,俯首于昭陵區(qū)區(qū)一個公主之下,還說你不是故意的嗎?放著堂堂南岳王爺不做,做一個小小的暗衛(wèi),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納蘭宇風眉間一蹙,“哼?二皇?!王爺?!這些不過是束縛人的牢籠罷了,當年父親把我送到昭陵的時候就沒有把我當成過二皇,父親眼里只有你,南岳——有你就夠了,不需要我這個只能做傀儡質(zhì)子的二皇!”
“自甘墮落!”司馬靖一甩長袖,憤憤道:“征服昭陵,是父親畢生的心愿,能夠為此出一份力,你應(yīng)該感到驕傲!”
“心愿?”他忽然怒極,“你怎么不說那是你們的野心!你們的貪婪!你們的不擇手段!為了虛榮,為了權(quán)利,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拱手相讓!連自己的同胞兄弟都可以殘忍屠戮!你登基不久,我聽聞小皇弟意外溺水身亡,真的是溺水嗎?”
“離侯山父親遇襲薨逝朝中動蕩,你應(yīng)該明白,那些都是帝王手段!如果當時我不這么做,那如今就不可能活著站在你面前。而且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南岳朝政已穩(wěn),你也是時候回南岳了!”
納蘭宇風看了司馬靖一眼,不慌不忙回道:“兄長——不!南岳王,您似乎搞錯了,我隨母親姓納蘭,不姓司馬。從我母親去世的那一刻,我與司馬家就無任何關(guān)系,與南岳也無絲毫瓜葛。相比回到南岳離奇死去,我寧愿呆在昭陵做一個小小的暗衛(wèi)。更深露重,南岳王還是請回吧?!?p> 話音剛落,他墊步凌腰,修長的身影迅疾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