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稽查
周佳云走了之后,卓秋進(jìn)了房間,她拿著趙正的公章端詳了一會,笑:“怎么從來沒聽你說過你還是這個什么個體協(xié)會的干事?”
趙正沒隱瞞她,笑道:“干事個屁,就是今天早上在街上找了個刻章的臨時刻的,花了三百五呢。”
“你騙人???”卓秋問:“年紀(jì)輕輕怎么不學(xué)好呢?”
趙正正色道:“本來我也沒打算騙他們的,這都是權(quán)宜之計。他們手里有貨,我收和別人收不都一樣嗎?而且我估計他們的煙草也是來路不明,我這也是幫他們解決麻煩。”
趙正說得天經(jīng)地義似的,仿佛沒有他歐陽亮山就完全沒有了辦法。卓秋撇了撇嘴,搖頭道:“你還年輕,可別走錯路了。”
“放心吧,沒多大事?!壁w正對這批貨有把握,胸有成竹的樣子。
不過對于周佳云他覺得有點(diǎn)棘手,一晚上沒睡,絞盡腦汁在想辦法。眼看天都亮了,趙正睡不著,起床幫忙開了店門,站在冷冷清清地街邊,踩著馬路牙子看漸漸西沉的月亮。
正煩躁的時候,卓琳踩著自行車從街角轉(zhuǎn)過來。因?yàn)椤昂贸栽賮怼倍堑母魯喾块g不多,卓琳晚上收工以后不在店里住,她和卓秋的姐夫在外面租了房子,離這不遠(yuǎn),走路也就二十分鐘的時間。卓秋的姐夫叫張國生,八十年代就到了太平鎮(zhèn),靠給人代工衣料賺了些錢。后來和卓琳結(jié)了婚,就盤下了“好吃再來”。但是人有錢了就開始飄,張國生好賭,兩年幾乎就把家里的錢輸?shù)镁?,去年兩夫妻差點(diǎn)鬧離婚,張國生才稍微改觀了一些,現(xiàn)在在幫人開小巴車,往返市區(qū)和太平鎮(zhèn)。
趙正剛到莞城的時候,在火車站的小巴招呼點(diǎn)見過張國生一面,人長得精瘦,看上去也并不像傳言中的那么爛賭,卓秋說可能是跟錯了伙伴,有點(diǎn)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
“起這么早?”卓琳見趙正一個人蹲在那發(fā)呆,便問了聲好。
趙正無精打采地點(diǎn)點(diǎn)頭,“不是起得早,是沒睡。”
“想家了?”卓琳從后座上吃力地抬下來一個裝著肉菜的蛇皮袋,趙正連忙上去幫手,一搭手感覺挺沉的,于是就隨口就說了一句:“這么重姐夫怎么不幫你送過來?”
“他比較忙?!弊苛盏馈?p> “早上也沒人進(jìn)城吧?”
“不是開車?!弊苛諊@了口氣,說:“昨天被他朋友拉到莞城去了,說是有一個項(xiàng)目讓他去考察考察。為了這個事,他還請了兩天假。你說他錢沒錢的,每天開十個小時的小巴車,一個月也才八百多塊錢,去考察什么項(xiàng)目?”
“八百不少了。”趙正笑笑,道:“家里很多人一個月收入都不到兩百。種田的話更少,一年有一千塊錢純收入就歡天喜地了?!?p> 卓琳沒說話,兩人把菜抬進(jìn)了廚房后,趙正拍了拍手,“我打算今天去莞城買票回家,可能兩個禮拜之后才回來?!?p> “不著急,房間我給你留著。”
“那行?!壁w正從口袋里拿出兩張百元大鈔,“這幾天在你這里打擾了,這兩百塊錢你收著?!?p> 卓琳死活不肯收,但趙正覺得一天十塊錢實(shí)在是給少了,這兩姐妹對自己挺不錯的,不能虧待自己人。以后如果經(jīng)常來莞城,說不定還要常住這里。卓琳也不是個扭捏的女人,見推不掉,便爽快地收了。
趙正麻利地把東西都收拾完,然后出門買了個手提袋和一些干糧,把三十條煙裝進(jìn)袋子里。一頓忙活下來,感覺渾身跟燒著了一樣,熱得不行。他心里尋思著去沖個涼,清清爽爽地回家,結(jié)果拿著自己的內(nèi)衣褲剛剛一推衛(wèi)生間的門,就聽見“啊”一聲尖叫。
卓秋抱著自己的胸,一臉驚恐地看著他,趙正連忙一閉眼睛,轉(zhuǎn)身離開。
“姐,洗澡鎖門?。 ?p> 卓秋的聲音很虛,“沒聽見水聲嗎?我怎么知道大早上的還有人搶衛(wèi)生間的?”
趙正無奈地?fù)u頭,沖涼的心也沒了,打了聲招呼之后,背著自己的行李就去了莞城。
周紅中和李建國也一起走。他們總共帶了一百條煙,怕被煙草稽查抓,就分了十條給趙正。幾人背著大包小包擠在人潮人海中,還沒進(jìn)站,就冒了一身臭汗,趙正心想得虧是沒有洗澡,不然就白洗了。
周佳云讓他幫忙買票,她晚一點(diǎn)到。但是趙正買了票等了一個多小時,眼看車都要開了,人卻還沒來。周紅中第一次走煙,緊張地不行,在候車室就跟屁股下點(diǎn)了一堆火似的坐不住,嚷嚷著趕緊上車。趙正等了周佳云最后十分鐘,仍舊沒有看到她的人影,于是三人提著包,順著人潮上了回贛省的火車。
趙正確定周佳云是趕不上了,但他心里仍然還在犯嘀咕。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在玩什么花招,如果是這樣倒還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就怕她遇到事了,來不了。
比如歐陽亮山被抄了,他和周佳云都被逮進(jìn)了局子里。
那樣的話,趙正就等于白來了一趟莞城。
李建國拿出了一副撲克牌,說打兩局跑得快。趙正沒什么心思,一人霸著兩個座位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出神。
回贛省的列車沒什么人,車廂里也很空。一路上從莞城到廣城,再出廣省,除了“哐當(dāng)哐當(dāng)”車輪碾過鋼軌縫隙的聲音之外,仿佛平安無事。直到進(jìn)了湘省,一大早就上來了兩個帶著紅袖章的人。
“來了來了!”周紅中的臉色有些白,他看見那兩個帶著紅袖章的家伙已經(jīng)開始查包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行李架上的蛇皮袋。李建國瞟了一眼,“沒事,不是煙草稽查?!?p> 趙正聞言回頭,見那兩個人穿著鐵路制服,袖章上寫著的是“收入稽查”四個字,就知道來的是什么人了。
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鐵路局的人,只是單純檢查行李超沒超重的,沒事別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