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峰回路轉(zhuǎn)
北地雪季，天寒地凍。陳留馬場里寬闊的牧場雪野之中兩個身影就這樣互相注視著對方，徐莫行一臉震驚地看著對方，而馬仲鈞也是眼帶不解的望著徐莫行。
兩人雖然皆是面帶不解，涵義卻各有不同。徐莫行看著這面容黝黑粗獷的熟悉面孔，不解為何馬仲鈞會在汝寧救自己，不理解他為何與通緝犯水賊頭目張五兒相熟，更不明白為何確山已經(jīng)逃走的他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開封陳留馬場，又與那仲孫成是什么關(guān)系？方才還未進門之時聽到的聲音應(yīng)該便是馬仲鈞奪窗而出之聲。難怪之前他武功遠勝于己，卻對自己不下殺手，處處留情。馬仲鈞對于他來說，亦正亦邪，簡直是一個充滿神秘的人物。
馬仲鈞的驚訝則是為何徐莫行會從確山到開封府，還能進入這李家管轄的陳留馬場，為何要隱姓埋名，徐莫行究竟遭遇了什么？更大的疑惑則是徐莫行的武功，兩月之前尚還被一個倭人追殺的逃避連連，那時候的徐莫行，馬仲鈞只需用兩三成力徐莫行便接不住，可是僅僅兩個月時間徐莫行的武功竟一日千里！進展神速，難以用天才，奇才形容，不知他有何際遇，心下暗嘆徐莫行當真是個習(xí)武鬼才，天生的習(xí)武之人！
若是汝寧府的徐莫行，馬仲鈞只需一刀便能結(jié)果了他，可如今的徐莫行，恐怕自己全力出手十招之內(nèi)也難以取其性命。
看著眉頭緊皺的徐莫行，馬仲鈞嘆了口氣，苦笑道：“徐兄弟，我們當真是有緣，這一連兩次遭遇。哎?！?p> “馬大哥，你怎么，你怎么會在這里？你為什么會躲著我？張五兒呢？”徐莫行一股腦的將問題拋出。
馬仲鈞沉吟半晌只是搖頭道：“有些事，你不知道為好。有些事我可以與你說，但是如今來卻是不及了，你后面的同伴應(yīng)該不遠了，我知道你如今寄身于凌波李府，若是有機會我定當給你一個說法?！?p> 馬仲鈞說罷將雪地里的圍布拾起裹住自己的面容，收刀回鞘。對徐莫行作揖，“不要為難仲孫成，再會！”話音剛落，轉(zhuǎn)身幾個健步便朝遠處匿去，片刻間便沒了蹤影。獨自留下徐莫行一人在雪地中，愁云密布。
徐莫行將刀收回，把住刀柄看著馬仲鈞消失的方向，暗自忖度?？磥碓谧约喊菰L仲孫成之前，這馬仲鈞便與仲孫成在屋內(nèi)商量著什么，顯然二人應(yīng)當是舊識，不然以仲孫成古怪的脾氣早便將他轟出去了。況且馬仲鈞走的匆忙，這仲孫成只字不提顯然是有意幫他隱瞞。
再一聯(lián)想到馬仲鈞當初說不好與官府交道，后又被自己發(fā)現(xiàn)救走張五兒，說明這馬仲鈞是歸類于賊寇之類的人，可仲孫成卻是替官家養(yǎng)馬，這...想到此處徐莫行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不知是這下雪不冷化雪冷的天氣，還是由內(nèi)至外的寒意。
念頭一轉(zhuǎn)又想，自己初來大明，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過去的人情世故，恩怨情仇，不管馬大哥究竟是什么身份，至少對自己是沒有惡意的，還救過自己的性命。光憑此便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小人，既然馬大哥不愿意透露身份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就當作沒有發(fā)生過罷，想那仲孫成前輩是馬大哥的舊識，也不會對自己有什么惡意。
“只能權(quán)且如此，等馬大哥給我道清各種緣由便是?！毙炷袛[擺頭甩開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回身順著腳印往回走。
走不到數(shù)十米便遇到了后方騎馬而來的李盡災(zāi)等人?！坝啻蟾?！你沒事兒吧？是不是有賊人？快上馬去追！”李盡災(zāi)馬上招呼到，方才見追不上徐莫行，索性騎著馬來追。
“奧不必了，少行主。此賊武功高強，遠勝于我。我追出后便沒能跟上，那人早已脫身了，此去甚遠，已是追不上了?！毙炷羞z憾的嘆了嘆口氣。
李盡災(zāi)跳下馬來，皺著鼻子看著腳印消失的方向，頗為不滿哼哼道：“究竟是什么人敢打上我李家馬場的主意？莫不是陳子逸那個鱉孫？王八蛋，真當小爺沒脾氣？”說罷雪地里拾起一塊雪扔出去，嘴里嘟嘟囔囔道。
“少行主，好在來人沒有得到什么好處，我們也沒損失東西。”徐莫行寬慰道。
“嗯，可是在一再二便有三。不怕賊偷不怕賊搶，就怕賊惦記！銀達子！你們這馬場守衛(wèi)還是疏忽了啊，還得加派人手，居然讓人在咱們自己地盤上橫行無忌！”李盡災(zāi)轉(zhuǎn)頭對著馬上一個面色黝黑的人說道。
那銀達子連聲應(yīng)和，心里卻叫苦不迭。剛下了這么大的雪，馬場又如此廣闊，能護住馬廄安寧便是不易，哪能加派其他人手。心道這少行主亦是不知下層疾苦。
徐莫行心里自然是知道，這些事當真不怪護衛(wèi)不力，以馬仲鈞的身手，來去自如誰能制得住他？不過看李盡災(zāi)年歲雖不大，對于這些事還是挺有責任感的，并非混吃等死的泛泛之輩。又寬慰幾句，李盡災(zāi)這才稍緩臉色，與眾人回身離去。
經(jīng)過仲孫成的草棚時，李盡災(zāi)與徐莫行走進屋行了個禮，算是禮數(shù)周全，有始有終。見仲孫成還是呼呼睡著，便離身而去。
申時氣溫回升，積雪始融，這天氣比起下雪之時更加寒冷透骨。徐莫行也忍不住的感嘆這小冰河時期當真是比后世更加寒冷異常。
“哎，余大哥。沒成想這仲孫先生脾氣還是如此難以捉摸，我也是盡了我所能之力。可仲孫先生還是，哎。真是掃了余大哥的興?！崩畋M災(zāi)騎在馬上走在官道上兀自嘆氣。
眾人在馬廄巡視一周又吃了個晚午飯便起身回轉(zhuǎn)開封，走在路上李盡災(zāi)不住的嘆氣，顯然是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
“少行主，你不必自責，這高人都是有自己的行事準則的，他們藝高人傲便如同曲高和寡一般。說一不二，若是真的那么容易便妥協(xié)，哪還算高人嗎？”徐莫行笑了笑解釋道。
“余大哥，為何今日你要事不成可你卻毫無沮喪之意？甚至連來時的愁慮也不見了。甚至還興致頗高？小弟不懂?！崩畋M災(zāi)看到徐莫行一臉笑容，毫無心事的模樣不經(jīng)好奇。
徐莫行看了一眼李盡災(zāi)，“少行主，俗話說得好，好事多磨，好事多磨。這太順利的事不見得是好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李盡災(zāi)一臉沮喪，“也不知能否磨成好事。”
徐莫行暢然一笑道：“少行主，可不曾聽過三顧茅廬，蕭何月下追韓信的故事嗎？想當初劉備不委身拜訪臥龍，三請方才出山哪有季漢之延續(xù)？蕭何若不追回韓信，劉邦又安能創(chuàng)立四百年的大漢？所謂峰回路轉(zhuǎn)，便是如此，咱們所說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也是同理。我自然會再去拜訪仲孫先生，古人可以三顧茅廬，我余步行何嘗不可三拜馬廄？”
李盡災(zāi)聽罷，眼露敬佩之色，“余大哥果然是文武全才，不但武功了得，這道理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勝不驕，敗不餒，心胸寬廣，小弟敬佩?！惫笆肿饕荆爸斑€有護衛(wèi)們對你提拔副統(tǒng)領(lǐng)略有微詞，不過今日余大哥雪中追敵可算是給一些顏色看了，數(shù)息之間我們連余大哥影兒都看不到了，腳力之強，莫說是我，連他們也自嘆弗如?！闭f罷指了指后面幾名護衛(wèi)。
那些護衛(wèi)皆是溢美之詞的一味夸贊，越說越玄。
“慚愧，可惜沒能追上那人，稱不上什么高明?！毙炷羞有σ宦?。
他自然是不能說自己追上了甚至還發(fā)現(xiàn)對方是誰，也不能說自己為何止不住的笑意。他方才在馬上早已揣摩了七八，馬仲鈞既然是仲孫成的舊識，又旁聽到自己求仲孫成的話語，照著馬仲鈞仗義的秉性，至少也會幫自己一把。恐怕這次還真是要山窮水盡，柳暗花明了。
“大事可期?！毙炷性隈R背上釋然一笑。
在眾人說笑間，已然過了看到了開封東南側(cè)麗景門巍峨的城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