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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策

第一百二十一章 揮手從此去,翳鳳更驂鸞

瀟湘策 清蒸榴蓮 2040 2021-01-31 11:54:16

  周明世那廂被監(jiān)視暫且不提,我回到客房,只感到頭痛欲裂,扶著頭坐在了床沿。

  事情分明看起來盡在我的掌握之中,周明世的每一個轉(zhuǎn)變都被我抓在手里,最后的結(jié)局也是我預(yù)先料到的,可是為什么我還是如此心慌意亂?

  面對黃锃的疑問,實則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心底沉著的石頭忽然被搬走,我總感覺缺了什么,有種天下偌大,卻無事可做,無處可匿之感。

  明知道接下來就要趕路了,可是這個時候我只想要坐在床頭,盯著窗外的晨光發(fā)上半個時辰的呆。

  似乎一切都向萬事大吉緩緩駛?cè)ィ墒窃绞沁@種時候,我越緊張,越不安。

  空白在我的心口膨脹,一點一點侵蝕占據(jù)原本充實的空間,崩緊了原本將要松懈的神經(jīng),牽動了渾身的疲倦。

  周明世真的如他所說,是一時起意嗎?

  他收到皇帝重用,被派到我身邊,和黃锃一同監(jiān)視我。他難道會因為這虛無縹緲的恩情頭腦發(fā)熱,還布下這么大一個局,將臟水潑到皇帝身上,一路為王將軍保駕護航,混淆視聽嗎?

  這根本說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周明世原本就是王將軍的人,混入了天子的眼,此行明里是監(jiān)視我,暗中是為王將軍鋪路。

  這樣的人必然心思縝密,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最關(guān)鍵的銀子一事被戳破,他口口聲聲要以死謝罪,可當(dāng)時無人押著他,他若真的想要死,就應(yīng)當(dāng)一頭撞上墻去,而不是跪在地上長篇大論,等我的赦免口令。

  他表現(xiàn)得太過刻意,轉(zhuǎn)變也過于奇怪,像是早就料到我會害怕王將軍發(fā)現(xiàn)倪端而饒他一命般。

  截止到他說出要以死謝罪這些話之前,他的表現(xiàn)都還處于正常反應(yīng),可是之后就處處顯露得古怪。我想了許久,沒有想到合適的詞,只能勉強用“牛頭不對馬嘴”來類比。

  照道理來說,這么重要的事情被捅出去了,他應(yīng)該是悔恨莫名,怎么會是現(xiàn)在這樣,欣然接受監(jiān)管,順其自然,甚至有些竊喜的態(tài)度?

  太奇怪了。這整件事都透著股蹊蹺。

  我留著周明世的命,一方面是害怕驚動王將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留著后手。

  無論到了什么時候,無論用不用得著,給自己留一條后路總是沒錯的。

  重新上路,黃锃在側(cè),我繼續(xù)策馬前行,似乎如此就能讓迎面砸來的風(fēng)粉碎這些擔(dān)憂。

  覃東這條路不好走,就算我熟知南篁地形,我也難以避開這些崎嶇的險路。更何況柏永晞還再三叮囑,就算輿圖背得滾瓜爛熟了,也不能顯露出來。

  到了現(xiàn)在,我只能任由自己在塵沙中麻木,任由自己的視線被風(fēng)吹散,讓那抹在頭頂朦朧的黃光在渾濁的空氣中一點一點滲透下來。

  又是一夜。

  聽了黃锃的侍衛(wèi)的盯梢,周明世兩日來都本分守己,乖乖地趕路,跟著馬隊,什么地方也沒有去過,一句多余的話也沒和周圍的人說過。

  我們也離中城越來越近,估摸著還有個一兩天就能進城了。

  此時,太子大約已經(jīng)和苒苒公主晚婚,柏永晞也早就回到中城了吧。

  這些嫁妝到了中城,無疑是撲滅大火的水,太子雖然失了老太傅,但是現(xiàn)在又了底氣,加上?;逝傻囊槐姶蟪?,只要他爭氣,就不會那么輕易地被拽下臺去。

  這些對皇位虎視眈眈的人即使有心要去搶,也名不正言不順。搏得一把龍椅,給自己留個千古罵名的事,當(dāng)這樣的瘋子還是要掂量掂量的。

  越靠近皇城,大街小巷的傳聞就越多。我聽了不少,雖然老太傅還身陷囹圄,但是現(xiàn)在情況也有所好轉(zhuǎn),已經(jīng)有不少保太子的人上折子請赦了,這兩天想必朝堂上就會有所動作。

  苒苒公主平安到達是我豎起的第一桿旗,這些嫁妝是我送給這些蠢蠢欲動權(quán)臣的第一支箭。我人還沒有回到皇城,等我回去,就是我將王將軍一黨連根拔起的那一天。

  王將軍一除,各方殘余的勢力必定都會有所忌憚,到時候加把勁,大局就能穩(wěn)定了。

  只不過要是真的拔了王將軍,那我就算是順了皇帝的意。他當(dāng)初叫我出來查,大概就是為了這個結(jié)果。

  皇帝想要借我的手給王將軍定罪,而我也愿意為了太子清除即位的攔路虎,這事我不為著老的,就為著小的。

  南藺溯登基,于我以后要做的事情,也只會是有利無弊。

  前面的兩份大禮已經(jīng)送到了,我這次回去,人未到風(fēng)先至,已經(jīng)將皇城的渾水吹亂了,我不介意讓它更亂些。

  當(dāng)水退去,我才能看見隱匿其中,蹦跳搖尾的魚。

  只是,對于王將軍這件事實在馬虎不得。對于周明世的態(tài)度我還是要試探一二。

  想來想去,我還是想不出來究竟用什么辦法去試探,若是虛張聲勢,這一套已經(jīng)用得快爛了,他能被我蒙一次,就不會再被我蒙第二次。

  除此之外,我還派黃锃將他的家底翻了個底朝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人質(zhì)來要挾。

  好嘛,后來發(fā)現(xiàn)了,這周明世真是個怪人,雖然有妻兒,但是據(jù)探他一年到頭不著家,不是跑軍營就是住私宅,孩子七八歲了,爹都不大認(rèn)得。至于紅顏知己有不少,卻一點也不專,上面的爹娘也都不在人世了。

  這么看來,周明世還真像是一個無懈可擊的人,也難怪他能被王將軍選中,做三方的眼線了。

  不過王將軍既然對他這么放心,這么相信他的忠心,那這“知遇之恩”的份量那就必然不輕了。能讓一個人放棄七情六欲,丟掉功名利祿,拋開嬌妻美妾,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去人家身邊謹(jǐn)小慎微,言語相引,最后達成主子所言之事,這樣的恩情,想必不是那種舉手之勞能夠囊括的。

  我都是將事情往最壞處想,就這么睜著眼睛點著燈,披衣服在窗口坐了一夜,第二日便讓黃锃往周明世當(dāng)官前的少年時代去查。有了方向,這么一查,傳回來的消息就有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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