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秋拉著公爹離開那個河邊，想到公爹這些日子不知怎么過的，就看他那樣憔悴的樣子，也能想到他肯定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簡直不知道怎么維持到現(xiàn)在。
婉秋在遇到第一家小飯館時便走了進去，讓公爹坐在那里，先給公爹買了些吃的。
吃的是一碗面，很大的一碗，足有一個小盆子那么大。公爹低著頭，只聽得一陣呼呼哧哧稀稀溜溜，眨眼之間，那碗面條就見了底。
婉秋看著，眼淚差點沒又流出來，連忙過去又要來一碗，像哄孩子一般哄著他：“不急，咱慢慢吃啊，吃完了還有哈！”
公爹看也不看她，便將那碗面又吃得見了底。婉秋卻不敢再給他吃了，便拉上他就走。公爹兩眼巴巴的，還往那盛面的地方看。
盛面的地方是一個小窗口，那里有一個小胡子的中年人，他也朝著婉秋和他的公爹看，似乎是想不出這樣的一個中年女子怎么和一個乞丐拉拉扯扯，還管他吃飯？
公爹雖然不想走，可架不住婉秋拼命地往外拉他，便就不情不愿地跟上她走出了小飯館。
一路走著，婉秋又拉著公爹來到一家大商場。
商場是一扇轉(zhuǎn)動玻璃門，當她拉著公爹往里進的時候，被門口的保安攔了。保安是個年輕小伙子，他說什么也不讓婉秋與公爹往里面進，那樣子很顯然，他拿他們當乞丐了。
婉秋心里嘆息，知道公爹這個樣子，要不讓人當乞丐也是難的。她本想到商場里給公爹買套換洗衣服的，實在公爹身上的衣服真正不能看了。沒辦法，商場不讓進，她只得改在路邊的小攤上，胡亂地給他買了一套對付著能穿的內(nèi)外衣服，無論如何，她也得把公爹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才成啊。
還在河邊遇到公爹的時候，她就聞到了公爹身上的餿臭氣味，如今拿上這套衣服，她一手拉著公爹，一邊又開始尋找街邊可以讓他洗浴的地方了。
離那家商場不遠就有個洗浴中心，因為正中午時間，洗浴中心生意清淡，前臺的女子一見這倆人的模樣，趕緊從吧臺后面出來，把他們擋在門口：“干什么的？出去出去！”
婉秋想跟人解釋，卻又懶得說話，實在公爹這個樣子，是很難讓人把他當成正常人的。而一個非正常人無論走到哪里，不招人待見顯而易見，那也怨不得別人。到了這時婉秋才深切地感到：一個人的尊嚴，首先是健康的。
正當婉秋無奈地站在門旁，猶豫著怎么說服前臺女子的時候，這會兒就見從吧臺的后面走出來一個男子，見婉秋一副歉意又期待的樣子，便走過來：“怎么回事？”
婉秋不無歉意地對那男子說：“不好意思，我家老人失蹤了好多天，剛剛尋到的，這多天沒有照顧他，身上有些臟，想在你們這里洗個澡，行嗎？”
那男子耐心地聽了婉秋的幾句解釋，隨后便問道：“哦，我想知道你們是哪里人？本地人嗎？”
婉秋說了，那人有些不相信地望著她：“你說他是你的公爹？丟了這多天了，這么遠的路，剛剛找到？”
看著婉秋點頭，男子隨后就臉朝著后面，幾分戲謔地對那前臺女子說：“怎么現(xiàn)在什么事都有啊！”
婉秋看到他竟這樣嘲諷的樣子，不覺有些生氣，辯解說：“你開的洗浴店，我又不是不付你錢，憑什么不讓進來？”
男人經(jīng)過了一番思考之后，說：“是這樣，女士，很抱歉哈，別怪我們不能接納，實在是不方便，其中的道理你該明白的——你想啊，我們這里只有男女兩個洗浴區(qū)，你帶著他，是進男區(qū)還是進女區(qū)？”未待婉秋回答，他緊接著自己的話繼續(xù)說：“你可能會跟我說，他年紀大了。可他年紀再大也是男人啊，按說得進男區(qū)吧？那樣，你一個女的就肯定不能進去，不然人家那些男客人就都得跑出來！可要是不讓你進吧，他這副樣子，又這么大年紀了，在里面要是出了什么事，算誰的？再說了，他這病懨懨的樣子，誰知道他得的什么??？傳染不傳染？你弄這么個人進我償中心來，別的顧客知道的他得的是老年癡呆，不知道的，你瞧他那一臉一身，又是土又是泥的，還有傷，別人還以為他是剛從麻風病院出來呢！叫你說，我們的生意還怎么做？”
婉秋聽他如此說了一羅筐，不能說全無道理，也便無話可講。
“那好吧，我們走?！敝缓美隽四羌蚁丛≈行?。
一連又走了好幾處洗浴門店，大抵一樣的遭遇。
實在沒辦法，婉秋只好在一家賓館開了一間房，打算硬著頭皮，親自上陣了！誰讓他是自己的公爹，又誰讓她攤了那么個丈夫，還有這樣一個倒霉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