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江之南多山川,雖比不上中原富饒,但勝在風(fēng)景秀麗,文人騷客多會于此,飲酒賦詩,談天說地,怎一個快活了得!
渺渺江邊一木舟,隨波逐流,宛如一片寬葉泛泛沾水,在江中肆意漂浮。
木舟上,年輕男子獨立船頭,負(fù)手而立,白衣獵獵迎風(fēng)擺動,仿佛與世無爭,逍遙而灑脫。
男子微微瞇著雙眼,迎著春風(fēng),感受著這片寧靜優(yōu)美的大好河山,心中不禁感嘆,原來世間是如此的美好。
他叫孫玉懷,半年前,他還是街上一個討生活的混混,若不是生得一副伶牙俐齒,早就被人打死了。
而如今,孫玉懷不但在官府當(dāng)起了差,還娶了一個富商的女兒,過得可謂是叫一個有滋有味,瀟灑而幸福。
但孫玉懷知道,自己能得到如今的生活,主要是因為縣太爺納了他的妹妹為妾!
“謝謝你,妹妹?!?p> 孫玉懷喃喃自語,他很感激他的妹妹,若不是她,孫玉懷還不知在哪兒鬼混,或許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
忽然,木舟悄然靠近岸邊,孫玉懷回過神來,大氣地給了船夫一文錢,船夫?qū)χ鴮O玉懷連連拱手。
在岸邊不遠(yuǎn)處,是一座小村子,名叫秀水村,村中住著十余戶人家,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據(jù)說曾有文人路過此地,贊嘆此地鐘靈毓秀,造化天成,便將之命名為秀水村。
孫玉懷前來一看,果不其然,連他這種不識字的粗人都能感到眼前一亮,山清水秀。
他看中了這個小村子,想要在這里建造一處精致的別院,在縣太爺?shù)牧髩凵献鳛橘R禮送給縣太爺。
可秀水村中的村民死活不愿意離開,還跟他的人起了沖突。
于是,孫玉懷的手下打死了一個村民,這下子可是真的嚇住了那些秀水村的村民,再也不敢和孫玉懷起沖突,領(lǐng)了些所謂的安家費便連忙離開了秀水村。
孫玉懷走進(jìn)秀水村,原來的村子已經(jīng)成為了廢墟,廢墟之上,幾十個苦力和工匠不停地忙碌著,準(zhǔn)備建造一座清幽雅致的別院。
孫玉懷看著眼前的一片繁忙的景象,心中甚是滿意,預(yù)計著在縣太爺?shù)牧髩壑皯?yīng)該就能建成。
工頭見孫玉懷到來,便走了過來,對著孫玉懷說道:“孫老爺,那邊有個孩子,好像是這里原來的村民,一直守著他的家,不讓我們拆,還說要為他爹報仇?!?p> “孩子?”
孫玉懷皺眉,尋著工頭指的方向走了過去,發(fā)現(xiàn)那處未拆的茅房外確實坐著一個孩子。
那孩子坐在門檻上,手中拿著一把菜刀,倚著門檻微瞇著眼睛,顯得很是疲憊。
孫玉懷忽然回憶起來,這便是當(dāng)日沖突中,那個被打死的村民的兒子,當(dāng)日就大叫著要找自己報仇。
這孩子名叫潘勇,今年十歲,當(dāng)日他爹死后,他娘也怕了,收了孫玉懷的錢安葬他爹后,便帶著潘勇離開了秀水村,卻怎么不知為何他又回來了,一連在這里守了兩三天,硬是不讓別人拆他家。
孫玉懷自然不會理會一個小孩子,轉(zhuǎn)過身來對著旁邊的工頭淡然說道:“不用管他,繼續(xù)施工,要是拖延了工期,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
“可是......”工頭有些猶豫。
“有什么好可是的,不就一個小屁孩嗎?扔出去就得了?!睂O玉懷皺眉道,難道一群大人奈何不了一個小屁孩?
這時,潘勇聽到孫玉懷的聲音,突然醒了過來,連忙拿著菜刀站起來,對著眼前的一群人大聲說道:“你們誰敢過來,我就殺誰!”
“您看吧,那個孩子一直守在那里不讓我們拆,我們也沒辦法呀,總不能叫我們?nèi)テ圬?fù)一個孩子吧?”一旁,工頭無奈地說道。
“是嗎?”孫玉懷冷冷地看了一眼工頭,讓工頭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而后,只見孫玉懷抄起一根木棍,便向著那揮舞著菜刀的小孩走去,一棍子敲在那小孩身上,瞬間將他手中的菜刀打落在地!
“叫你阻攔我,叫你敢壞我的事!死了爹還不夠?還想自己來送死?行,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孫玉懷拿著木棍一邊打潘勇一邊罵道,疼得潘勇在地上不斷打滾,想要反抗,卻根本反抗不了,不一會兒便打得渾身是傷!
一旁周圍的工匠和苦力看到這一幕也是于心不忍,都勸孫玉懷別打了,畢竟是個小孩子啊。
“我告訴你們,敢壞我的事,別說是一個小孩子,就是皇帝老兒來了,我也照打不誤!”
孫玉懷一腳踩著弱小的潘勇,對著周圍的工匠和苦力們厲聲說道:“還有!只要你們不能如期竣工,我不但不會給你們工錢,還要讓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周圍的人一聽,具是噤若寒蟬,他們沒想到孫玉懷看起來平和,卻是個如此之狠的人,更加不敢惹怒他了。
突然,只見潘勇一下子抱住孫玉懷的大腿,一口狠狠地咬在孫玉懷的腿上!
“??!”
孫玉懷吃痛大叫,陡然一腳踢在潘勇肚子上,將潘勇踢到一邊,亦是疼得差點昏死過去!
孫玉懷掀起大腿的衣服,只看到一排鮮明的血洞流著血,竟被潘勇咬穿了!
孫玉懷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提起潘勇,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將他打在地上,厲聲道:“他媽的,看我今天不殺了你!”
潘勇大聲說道:“我不怕你!我要給我爹報仇!”
“哈哈哈!就憑你?!真是不知死活!”孫玉懷再次一腳踢在潘勇身上,厲聲嘲笑道。
“當(dāng)然不是我!黑無常說了,他今天就會來取你的命!”
“還黑無常呢,你又不是閻王......”孫玉懷說著,卻是突然僵住,想到了什么,對著潘勇問道:“你說的,可是那個薊川的黑無常?”
潘勇仰頭大聲道:“沒錯!我爹說過,只要給錢,讓黑無常殺誰都可以!”
“呵呵!平山斬頭鬼,薊川黑無常?”
孫玉懷冷笑道:“小屁孩,你怕是還不知道吧?那家伙連自己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怎會來殺我一個無名之輩?”
這些年來,濠州官府最想殺的就是兩個人,一個平山縣的斬頭鬼,一個則是薊縣黑無常。
在平山縣,接連上任三個貪官,因為惹得天怒人怨,皆被斬頭鬼斬了頭顱懸在城樓上,以至于差點無人敢去平山縣接任了。
而與平山斬頭鬼齊名的薊川黑無常,則是更加神秘,在整個濠州境內(nèi)殺了許多達(dá)官顯貴,卻少有人知道其底細(xì)。
孫玉懷一腳踩在潘勇的身上,說道:“我告訴你,官府已經(jīng)派人抓住了那個斬頭鬼,還將他的頭也斬下來掛在了城樓上!至于你口中的那個黑無常,恐怕過幾天也會被官府抓去斬首!”
孫玉懷也是這幾天才知道這個消息的,雖然現(xiàn)在是亂世,但那兩人殺了太多官差,官府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不會的!我不相信!”
潘勇咆哮,他父親說過,斬頭鬼是個專殺貪官的好人,怎么可能死?
孫玉懷看著有些沮喪的潘勇嘲笑道:“而且就憑你一個小屁孩,怎么可能找得到薊川黑無常?就算找得到,你有錢請得動他嗎?”
“我,我在城門口找到他的,還給了他一文錢!他說一定會來殺了你!”潘勇不甘心地說道。
“什么?城門口?一文錢?就憑這個你就敢回來報仇?!哈哈哈哈,你真是想笑死我呀!”
孫玉懷捂著肚子大笑道:“我告訴你,沒有一個人會為了一文錢殺人!”
“我不相信,他一定會來殺了你的!”潘勇大叫道:“就算他不來,我也要給我爹報仇,不讓你們毀我家房子!”
“呵呵!”
孫玉懷看了一眼不甘心的潘勇,轉(zhuǎn)過頭來對著周圍說道:“一兩銀子,誰給我把他丟到江里,一兩銀子便歸誰?!?p> 語罷,孫玉懷掏出一兩銀子丟在地上,瞬間讓周圍的人激動起來,看潘勇的眼神亦是露出了絲絲兇光!
在陳國,一百文錢可買一頭牛,一兩銀子,便是十頭牛!
當(dāng)今這個世道,有時候一條人命甚至還不如一頭牛來得重要,別說是十頭牛了,就算是為了一頭牛,他們都有可能殺了這個孩子!
就在這時候,秀水村外,只聽見一陣馬蹄聲,一個黑衣蒙面人從不遠(yuǎn)處騎著馬出現(xiàn)。
“踏踏,踏踏!”
馬蹄聲中,那黑衣人看到孫玉懷踩著渾身是傷的潘勇,目光陡然變得冷冽,拔出腰間的彎刀便向著孫玉懷殺去。
孫玉懷看到那個黑衣人提著刀向著自己殺來,嚇得拔腿想跑,卻忽然看到腳下的潘勇死死抱住自己的大腿,無法掙脫!
絕望中,彎刀抹過脖子,孫玉懷緊緊地捂著喉嚨,鮮血從他手指間不斷流出,他死死地盯著那個黑衣人和潘勇,至到最后咽氣的那一刻,他也不愿意相信,黑無常竟然會為了一文錢而殺人!
而且,他孫玉懷雖然不是一個大人物,但,怎么可能只值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