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老夫人、唐氏、柳氏都先后來到了正堂。
老夫人一看那臉,真是像極了,但她知曉,不是!她把未無清拉到一旁:“這怎么辦?你不是說會辦妥的嗎?”
“要不是尹仲!我都不會讓這具尸體進家門!我當然知曉她不是我母親!”未無清壓低聲音說道。
老夫人知曉:這種情況下,無清不適合做壞人了。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私欲讓我的兒子與孫女反目。反正在她明婉琰的事情上,我與兒子作對不是一回兩回了。
未無清看到了她祖母面上有幾分慷慨就義般的神色,有幾分從容。
“你先去準備靈堂的事。壞人,我來當?!?p> 未無清知道,這終究會是一場鬧劇。她干脆讓人布置的時候手腳慢一些,手忙腳亂一些。這也是合常理的,莫名其妙的就多了具尸體,長著丞相大人的臉。未無清不希望白幔、黑幔掛到外墻去。
滿屋子,就剩未無清與未老夫人是清醒的。
“我就不承認這個兒媳!無清!帷幔不許掛到圍墻外!也不許在大門掛白燈籠。這個女人,不許進我未家祖墳?!蔽蠢戏蛉酥钢蔷呤w說道?!办`堂可以布置,誰也不許戴孝。”
未無清也認可這個法子,便去辦。
未泓滿面哀容,他沒有興致去與老夫人去吵,卻不得不去吵?!澳铮憔腿绱瞬辉敢獬姓J這個兒媳嗎?她都亡故了!”
若是真的,老夫人自然會認。自己兒子,當初愿意不顧一切與她成婚,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做妻子,她是不夠大度,但人家遠嫁敵國守將之子,為其生兒育女,自己父親屢次敗績,一蹶不振,不受重用,遠離兵權(quán),卸甲歸田……她投身敵營,不是為了臥底,只是為了心中的情愛。出身將門的老夫人無法茍同她的做法,卻能理解她的行為。
老夫人搖了搖頭。未泓還是一如當年,涉及到明婉琰,他便無法冷靜。
柳氏一臉哀戚,內(nèi)心卻是十分興奮。這么多年,她終于死了。
唐氏也很高興,未以寧也是。
可幾日面上的表情比未無清還要悲痛,哭得那叫一個凄凄慘慘戚戚。
“去請些仵作來,我要驗尸!”老夫人想揭露這件事情的真相。
“我不許!”未泓認為,老夫人在侮辱明婉琰。
老夫人現(xiàn)在也是無計可施了,未泓一直護著那具尸。
未無清知曉,老夫人沒法子,現(xiàn)在,她必須去當那個壞人了。
靈堂很快就布置好了。
未無清一身素服,倒不是在“披麻戴孝”,而是她應如此穿罷了。
未無清借口與未泓談一談“明婉琰的身后事”,未無濁也隨行到了松弈院。
“爹,我認為祖母說的是有理的!躺在那里的,真的是母親嗎?訃告發(fā)不發(fā)?喪事如何辦?”
“你是想秘不發(fā)喪?那是欺君??!”未泓有些激動:“無清,你自幼便離了母親,對你母親淡漠,面上哀戚之容全無,我不怪你??赡恪?p> 未泓對未無清失望了,明明十分明辨是非的人,現(xiàn)在怎如此!“是我平日里對你疏于管教了。”未泓長談一口氣。
“我不是怕丁憂三年,我也不是怕三年之后重頭再來??筛绺绲幕槭履兀拷袢找僖苍趫?!您就不懷疑尹仲嗎?”未無清聲聲反問。
未無清知道,此時與尹仲關(guān)系不大,她只是想找個由頭拖著,找個由頭讓未泓起疑。
未無濁覺得未無清今日十分反常!她好像事先知道了些什么。未無濁無法斷定,因而未無濁沒有支持未無清。
“夠了!不就是三年嗎?我可以去恭親王府說清楚!發(fā)訃告!”未無濁低吼,且聲淚俱下。他平時舍不得同妹妹說重話的。
“你忘了初心了嗎?你忘了你在大明殿前說的那番話了嗎?你為了不丁憂……國士?。∧阍跞绱藳霰。俊?p> 未無清就是為了初心,才不愿丁憂三年,且是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丁憂三年!她永遠記得她那番豪言壯語:“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若她被困住了,她如何做到這些?天下政局也不會允許未泓致仕一年!
“無清啊!你打小有主見,為父很高興。你今日之舉,讓我很失望。我這些年,寵著你,是把你慣壞了?!?p> 未無清拉開門,走了出去!完全不理未泓在背后說些什么!既不讓仵作驗尸,那就她親自驗!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必須掌管未府大局!她不發(fā)訃告,她爹會發(fā),她兄長會發(fā)。她必須攔著,讓“丞相夫人亡故”的消息,攔在這堵圍墻以內(nèi)!
老太爺與未無清皆屏退左右。
“祖父,我母親失蹤多年,父親這些年到處尋而不得,可現(xiàn)又無緣無故出現(xiàn)。孫女以為,其中必有蹊蹺。不驗尸,又如何能證實,那便是我母親?且尸身回府時,是尹仲尹大人護送回來。方才,孫女已與父親溝通無果。祖母要求請仵作驗尸,也遭父親拒絕。孫女希望,在尚未驗明正身之前,所謂的丞相夫人亡故的消息,不得外傳!孫女希望祖父可以助孫女一臂之力?!蔽礋o清十分冷靜地說道。
未無清當然要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尹仲頭上??偛荒苷f是她祖母與她祖父的姨娘、她父親的妾、她的庶妹一同謀劃的吧?
老太爺發(fā)現(xiàn),未無清竟能比未泓更冷靜,又比無濁更穩(wěn)重,不輸未家任何一個男兒!
“好,祖父就幫你這一把?!崩咸珷斚嘈牛礋o清不會無緣無故生出事端。
老太爺也是個狠人,未泓遞的奏折轉(zhuǎn)手竟到了他的手里。老太爺翻開一看,好家伙,未泓一上場就說自己的夫人亡故了,現(xiàn)要如何,如何。
老太爺干脆問未無清:“清兒,你說,該如何篡改你爹的奏折?”
“父子三人都不能上朝,且得有些時日……”未無清提溜著眼珠子,掃了一下老太爺:“若說祖父病了,祖父是帝師,圣上必會顧念師徒情誼,前來探視,這樣反而更容易讓有心之人發(fā)現(xiàn),冠上欺君的罪名。干脆明面上說祖母病得厲害,父親是個孝子,侍疾?!?p> “那暗地里呢?”老太爺注意到未無清說的“明面上”了,自然,可能還要后半句了。
“有人假冒丞相夫人尸身,正在調(diào)查。這個祖父密函呈給圣上。畢竟,尹仲已經(jīng)知曉了。而爹爹的奏折哪怕被人偷看了也沒事。若祖父有密函,那圣上自然會先看祖父的,也能諒解父親上的奏疏里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