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三兄弟不敢停留,一路向城外跑去。城門的守衛(wèi)見他們身著朵顏軍的服飾也只得放他們出去。他們跑到洛陽城的郊外,這才停下來呼呼喘著粗氣。
“大哥,你說咱們怎么這么倒霉,一進(jìn)了城就碰到龍少爺。”胡思明邊喘氣邊說。
“唉,怪只怪這江湖太險(xiǎn)惡,中原漢人難對付得緊吶?!焙贾乙黄ü勺搅说厣蠂@息道。
“咱們沒拿到雙劍,一會兒怕是要給那丫頭笑話了。”胡思漢也說了句。
躲在一旁的趙三娘和朱文圭又對視了一眼,均猜不到他們所說的“那丫頭”是誰。
就在這時(shí),一陣悠揚(yáng)的笛聲飄了過來。那聲音像是從天邊飛來的,凄涼又唯美。尤其是在這靜夜中,更顯得那笛聲美妙得難以名狀了。
胡氏三兄弟尋聲望去。這聲音的盡頭是一位坐在大石頭上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紅衣紅靴,長發(fā)上系著一個(gè)紅頭繩,就連插在腰間的那一束馬鞭也是紅色的。她雙手扶著一根笛子輕輕地吹奏。優(yōu)美的音樂就是從這唇齒間發(fā)散出來的。
這女子的皮膚像初雪般潔白,也像鏡湖般純凈。她只是靜靜地在那吹笛子,吹得人愁腸百結(jié),吹得人意亂神馳。
朱文圭和趙三娘也向那邊望了去,也看到了那個(gè)少女。雖然只是一個(gè)背影,但朱文圭還是看得呆若木雞,不自覺地將頭抬了起來。“小子,你干什么?”趙三娘猛地一拉朱文圭,急忙將他的頭按下。
“我說丫頭,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胡思明走上前去,粗聲大氣地問道。
那女子側(cè)目一望,淡淡地說道:“兩個(gè)時(shí)辰以前我就已經(jīng)來了。只是你們太蠢,沒有看到我罷了”
“你……”胡思明強(qiáng)壓怒氣,說道:“好好好,咱們不與你斗嘴。阿魯臺汗的信物你可帶來了嗎?”
女子沒有說話,將笛子在指尖一轉(zhuǎn),熟練地插在腰間,然后從衣服里掏出一個(gè)狀若青銅的東西,細(xì)細(xì)一看,分明是一個(gè)虎符。
胡思明看了看虎符,再看看眼前這女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你真……真的是阿魯臺汗的女兒諾敏公主?”
“這還會有假?”女子秀手一揮,那半塊虎符就被收了回去。她起身說道:“不過在漢人的地界兒,我叫蕭然。”
胡思忠上前說道:“你是諾敏也罷,蕭然也罷,這些我們都管不著。我只問你一件事,阿魯臺汗真的要做第二個(gè)鐵木真嗎?”
蕭然冷冷掃視了三人一眼,一邊踱步一邊說道:“成吉思汗是蒙古人的太陽,是大漠的蒼鷹。我父汗是無法成為他的?!?p> “所以寧王會助閣下一臂之力?!焙贾依事曊f道:“我們兄弟也不瞞你,另一塊虎符就在寧王手上。只要兩塊虎符結(jié)合,那蒙古各部的勇士就可以任由我們調(diào)度。到那時(shí),阿魯臺汗揮兵南下,而寧王就揮兵北上,內(nèi)外夾擊,還愁朱棣的江山不到手嗎?”
胡思漢也笑著說:“如此一來,寧王就可以和阿魯臺汗劃江而治。呵呵,誰說你的父親做不了‘成吉思汗’呢?”
蕭然沒有答話,卻問道:“雙劍你們可得到了?”
這句話似一根細(xì)針般跌進(jìn)了三人的心窩,刺得他們一陣陣疼。
“我們終究是晚了一步,雙劍被人捷足先登了?!焙贾液藓薜卣f道。
“哼!虧你們朵顏三衛(wèi)還是大明朝的勁旅呢?!笔捜活H為不屑地說:“統(tǒng)帥竟然如此草包?!?p> “丫頭,你才幾斤重啊,就敢來教訓(xùn)我們?”胡思忠怒道。
“怎么?”蕭然微微一笑,說道:“你們想要伸量一下我的武功嗎?”
胡思明雙錘一立,說道:“丫頭,你要是打贏了我們?nèi)值?,我們就認(rèn)你做祖宗。你要是輸了,就得管我叫爺爺!”
他們?nèi)值軓牧姨映鋈サ臉幼訉?shí)在過于狼狽,這心里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蕭然還屢次出言挑釁,自然惹得胡思明大怒了。
蕭然微微一笑,背手說道:“好,這很公平?!?p> 胡思明不作片刻的停留,一出手便是奪命的殺招。再看蕭然,昂然而立,雙手背后,似乎并不抵御,也不躲閃。
朱文圭越看越急,心道:“快躲呀,快躲呀!”
眼看那錘就到了蕭然眼前,再不擋不閃一條性命就要丟了。忽然,蕭然玉手一揚(yáng),那條紅色的馬鞭“啪”地飛出,直擊胡思明的手腕。胡思明心頭一緊,腳跟急急一轉(zhuǎn),避開了蕭然這一鞭。
蕭然也是一驚,沒想到自己這迅雷掩耳的一鞭居然被他躲開了。一鞭不中,接二連三的招數(shù)便如雨點(diǎn)般打了來。胡思明將雙錘一舞,既擋又躲,一連就化解了三十余記招數(shù)。
胡思明使著沉重的雙錘,蕭然的馬鞭卻十分輕盈。兩人戰(zhàn)在一起正是各有千秋,各占勝場。
胡思忠和胡思漢也看得心驚,均暗想道:“這丫頭敢孤身犯險(xiǎn),的確是藝高人膽大?!?p> 朱文圭和趙三娘也緊張地看著,生怕蕭然吃虧。
可看那場上的局勢,蕭然的馬鞭揮舞起來猶如疾風(fēng)驟雨,紅色的鞭影重重疊疊,將胡思明層層地包裹著。而胡思明也毫不示弱,雙錘使起來也是呼呼風(fēng)響,幾次都險(xiǎn)些突破了蕭然的包圍圈。
雙方僵持了好一陣兒,忽見蕭然雙腳一蹬,整個(gè)人盤旋著向上縱去。那馬鞭也將周身護(hù)住,越縱越高。
一團(tuán)紅色的麗人倩影在黑夜朦朧中兀自盤旋著,這一幕久久地印在了朱文圭的心里。
胡思明見她躍起,自己也跟著躍了上去,而且躍得比她還高。他卻不知,蕭然使得正是“燕然十八鞭”的絕招。胡思明高過了蕭然的半個(gè)頭,雙錘左右夾擊,倘若給他夾到了,那必是粉骨碎身之災(zāi)。
再看蕭然,腳尖在那巨錘上一點(diǎn),一個(gè)后翻身,便躍開了一丈多遠(yuǎn)。胡思明得意地叫一聲:“你這是金蟬脫殼之計(jì)嗎?”可就在這時(shí),那馬鞭“唰”地掃來,胡思明只覺眼前一道紅光閃過,接著雙手、雙腿、面頰、腰身都感到一陣陣火辣辣地疼痛。
“燕然十八鞭”是蒙古牧民在訓(xùn)練馬匹時(shí)悟出的武功,代代相傳,也代代總結(jié)提煉。蕭然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這套鞭法早已無師自通,得心應(yīng)手了。
胡思明一聲慘呼,從半空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胡思忠和胡思漢大驚失色,急忙迎上去,看到胡思明的手腕、面頰上各現(xiàn)出一道血紅的鞭痕。
“諾敏公主,你出手也忒狠了點(diǎn)!”胡思忠怒喝道:“咱們再怎么說也是一條船上的人,你竟如此不留情面?”
蕭然翩翩而落,冷冷地說道:“到了漢地,我叫蕭然。”
“好!”胡思忠也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如此,就讓我兄弟兩個(gè)也來領(lǐng)教領(lǐng)教蕭姑娘的高招!就像我三弟說的,你打贏了我倆,我們便為你馬首是瞻。但你要是輸了,你就得給我三弟磕一百個(gè)響頭!”
蕭然的紅色馬鞭在空中打了一個(gè)響,說道:“放馬過來吧!”
胡思忠和胡思漢對視一眼,舉起狼牙棒和巨斧便向蕭然攻了過來。
“糟了!”朱文圭對趙三娘焦急地說:“蕭姑娘打敗那個(gè)使雙錘的純粹是僥幸,現(xiàn)在驟遇兩大強(qiáng)敵,她可怎么應(yīng)付得了?”
“哼,那你去幫她呀?!壁w三娘輕哼一聲,說道:“他們蒙古人欺壓了漢人那么多年,沒一個(gè)好東西!”
胡思忠和胡思漢一左一右,棒打斧剁,招數(shù)是雷霆萬鈞、疾風(fēng)驟雨。蕭然一條馬鞭也是挾著風(fēng)雷之聲,左掃右格,端的是游刃有余。
一鞭掃到了一棵大樹的樹身上,那樹皮瞬間紛飛四處,只剩下了一片光禿禿的樹干;胡思忠的狼牙棒由高而下向蕭然的天靈蓋砸下來,蕭然用鞭子牽住一引,那一棒便砸到了地上,砸出了一個(gè)巨大的坑來。
不多時(shí),胡思忠和胡思漢的包圍圈漸漸縮小,蕭然的招數(shù)也是防多而攻少了。情急之下,蕭然雙臂灌力,“呼”地一聲將馬鞭橫掃過來,細(xì)細(xì)軟軟的鞭子此刻竟猶如鐵棍一般堅(jiān)硬了。
“呼呼”風(fēng)響,“啪啪”擊地之聲,一鞭接一鞭的去打胡思忠和胡思漢的腳面。二人焉能給她打中?自然是連連后退,一鞭鞭打在地上,直打得塵土飛揚(yáng),聲響大作。
蕭然化鞭為棍,爭取了一時(shí)的主動,但她的氣力畢竟不濟(jì),再加上剛才的一場惡斗,此刻的她早已是香汗淋漓,雙臂發(fā)軟了。胡思漢瞧出破綻,冷笑一聲,巨斧一轉(zhuǎn),就沖那鞭頭剁了下去,這一剁真的把蕭然的馬鞭牢牢地釘在了地上。蕭然忙向回拉,又哪里拉得動。
胡思漢哈哈大笑,說道:“公主殿下,你還是拋下鞭子歇歇吧?!焙贾乙姞?,急忙揮舞起狼牙棒就朝蕭然橫身打來。蕭然還沒抽出鞭子,那雷霆萬鈞的一棒就已到了眼前。蕭然要想躲過這一擊,就必須要拋鞭閃開。可那樣一來,對方的攻招再來又該如何抵御呢?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shí)刻,蕭然柳腰一折,一個(gè)鐵板橋,腰身折成了九十度,那一棒就從她的眉眼前急急地劃了過去。而幾乎與此同時(shí),她攥著鞭子的手奮力一抖,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道立刻就沖破了胡思漢的斧頭。胡思漢一個(gè)踉蹌,險(xiǎn)些摔倒了。
就這彈指的瞬間,抽鞭、避敵同時(shí)做到,胡思忠和胡思漢都大大地吃了一驚。胡思忠稍一分神,蕭然的鞭子即到,打了個(gè)巧勁兒,一鞭就卷住了他的狼牙棒。
“拋下兵器!”蕭然一聲斷喝,那狼牙棒就被鞭子卷走了。鞭子在空中一甩,狼牙棒也給扔了出去。正好向朱文圭和趙三娘的方向飛了來。
這一棒雖是被軟鞭拋來的,但力道卻是不輕。情急之下,朱文圭拔劍一撥,便又把狼牙棒打了回去。胡思忠縱身一躍,這才把兵器奪回。
“誰在哪?”蕭然喝問一聲。朱文圭和趙三娘見行蹤已露,只好從草叢中跳了出來。
蕭然見是一個(gè)清秀少年和一個(gè)中年美婦,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哦,原來是一對幽會的男女?!焙紳h冷冷說道:“公主殿下,看來咱們在此比武打擾人家的雅興了?!?p> “你這死蠻子,瞎放什么狗屁!”趙三娘性格雖然豪爽,但一直都是潔身自好,哪能容許他人的玷污。
胡思忠一把拉過弟弟,垂頭喪氣地對他說:“敗軍之將,怎容猖狂?!彼痔ь^對蕭然說道:“公主殿下,我們?nèi)值芏驾斀o了你,這下是心服口服了。日后若有差遣,我們兄弟萬死不辭?!?p> 蕭然將鞭子一收,背過雙手,依舊冷冷地說道:“嗯,這還像句人話。”其他人卻不知,此刻蕭然的雙手虎口也暗暗淌出血來了。
“你們剛才所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趙三娘怒道:“想要染指我大明的江山,簡直是妄想!”
此話一出,胡氏三兄弟和蕭然都向她和朱文圭投去了銳利的目光。在這一刻,時(shí)間仿佛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