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亮透,我也斗膽敢在院子里逛游了。不得不說以前總以為好幾戶人家屈居在一個院子里,隔音又不好,這樣的生活也就剩個熱鬧。但如果一個院子就一戶的大戶人家就不同了。
司家這處四合院似乎并沒有被什么人住過,自帶一股子冷清氣兒,守著大門口的是兩個圓石墩,也就是抱鼓石。圓鼓上雕刻著麒麟臥松,兩側(cè)附有轉(zhuǎn)角蓮,其上站著石刻的獅子,頭頂被磨的發(fā)了光亮。
進(jìn)門的照壁座,身,頂三部分也都富有雕刻,司家照壁身體的卻不是一般的吉祥圖樣,似龍非龍,我也說不好是個什么神獸,只是它怒著眼睛,讓看的人有些發(fā)虛。
照壁兩側(cè)均有門,左手邊進(jìn)入方是第一進(jìn)的門屋,第二進(jìn)則是廳堂,第三進(jìn)才是私室,兩側(cè)有廂房,各房有走廊,隔扇門相連接。
清代有句俗語形容四合院內(nèi)的生活:天棚、魚缸、石榴樹、老爺、肥狗、胖丫頭。在司家的院子里沒有天棚,但有個魚缸;沒有石榴樹,沒有老爺,也沒有肥狗和胖丫頭,但有一個陰氣十足的女主人,一個花白胡子的老管家,還有三三倆倆平時伺候的人。
我在廳堂坐著,想來古時候的門當(dāng)戶對在門口就寫出來了,這樣的院子,我想我家往上數(shù)不論幾代人都是住不上這樣的房子的。而我父母可能也有這樣的想法,雖然歷經(jīng)了夜晚的鬼魅,但太陽一照,膽氣也大了起來,同我一起在廳堂里坐等程東君,下人來上茶也不會刻意客氣客氣了。
這束縛被一松綁,不僅我那綿羊頭的母親,連顯得刻板正經(jīng)的父親也掏出了手機(jī)一頓拍,不用說一定是為了發(fā)朋友圈。
就在他倆喜不自禁東拍西拍的時候,一股子清冷風(fēng)吹了過來,踩著風(fēng)進(jìn)來一個人,正是司棋。她見狀竟然沒有惱怒,和樂著走到我母親身旁,我分明可以見到母親的臉突然一垮,但又很快堆上來一層笑容,“哎呀,你這個房子真的太美了?!?p> 司棋笑了笑,“這里住過我家好幾代人了,只是現(xiàn)在就是我回國落落腳會住,平時都空著,叔叔阿姨要是喜歡,隨時來住的,老管家你們也認(rèn)識?!?p> 我母親看了我一眼,我立馬擺擺手,司棋也見到,笑著對我說,“怎么?沒有給你特權(quán),你還嫉妒了?”
“那哪會,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在你這規(guī)矩多。”
“不打緊呀,有人收拾起居,叔叔阿姨就此就住這里吧,我喜歡人多熱鬧,等東君回來,這個家也有熱乎氣兒,病也好得快。”司棋似乎壓根兒沒想放我們?nèi)齻€走,硬是拽著我母親嘮家常。
只是司棋,實在沒有和普通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兩三句就能把話題聊死,還是我母親畢竟吃過的鹽多,慢慢也就順著司棋的話說了,兩人還聊起管理學(xué)??赡苁橇牡谋容^和司棋心意,當(dāng)她看見我父親對博古架里一個陶瓷瓶左右端詳后,就讓老管家把這個陶瓷瓶拿出來,送給里我父親。
我那精明的老父親一開始沒說話,一臉的詫異,直到老管家拿出裝陶瓷瓶的盒子,他才忒忒地對司棋道,“唉唉,這可不行,這小花瓶一看就不是現(xiàn)代的,這太貴重了。”但雙手已經(jīng)接過了盒子。
司棋笑了笑,“不過是明或清的瓷瓶?!?p> 老管家也小聲附和著,“是的呢,老爺,這是明正德款兒青花葫蘆瓶,原是我們少爺淘來玩的,東西就是遇個知心人,您喜歡肯定是跟著您更合適?!?p> 我父親也不客氣,趕忙致了謝,只是還跟著問了一句不知道這兩天能不能見到少爺。老管家搖了搖頭,“我們少爺早早就離開了,離開后一兩年我們還能收到他生前買的東西。”隨著司棋咳了一聲,老管家也知覺地退了下去。
房間里就剩一直盤瓷瓶的我父親,還有嘮嗑的司棋和我母親,幸好還不算尷尬,就這樣待到了傍晚,兩個穿著中山裝的人將程東君接了回來。
一進(jìn)門看到我們也在,程東君愣了一下,但可能是出院后見到了親近的人,他立馬笑了起來,親昵地走到我父母跟前,抱了好一會兒,我母親見他面色發(fā)白,手還纏著繃帶,就不停的抹眼淚兒。
還是我父親,拍了拍程東君說:“那壯實一個大小伙子,受點傷而已,別哭了,快準(zhǔn)備飯菜,咱們一家人齊齊整整開飯。”
司棋走過去扶程東君,程東君很機(jī)械地讓她扶,但一手還是攙著我母親,一行人走到了餐桌旁。別人家的聚餐都是其樂融融,但我們這一家子就顯得怪異了,一個人提一句話,都是我父親或我母親接一句,然后就是大家假裝忙吃東西,這樣一個不太協(xié)調(diào)的場面唯一比較沉浸其中的就是司棋了。
司棋可能是真的很想將我父母留在這里一起住,吃了飯從房間拿出了一個快要和啤酒蓋一樣大的翡翠戒指戴到了我母親手上,我母親別說翡翠戒指了,還是四十多后我父親才給她買了一個刻著福字的金戒指。
這翡翠戒指自己好像就會發(fā)光,把我母親的眼睛牢牢定住。我看了眼程東君,程東君眼神里似乎在安慰我說:沒事兒,拿吧,有我呢。
不僅給我父母禮物,也給我挑了一個象牙的煙斗,我肯定是不要,但司棋用她的行為告訴我,不要的后果更嚴(yán)重,我只好拿著,但感覺這就想領(lǐng)了演出費,陪司棋演了這一出戲。
不過這一點司棋和司嵐還是很像的,非常喜歡給中意的人禮物,不要還不行的那種。因為收了禮,我們就都答應(yīng)了住到程東君傷勢徹底痊愈再離開。
晚些時候,程東君和司棋就回房間了,司棋緊緊從后邊兒抱住了程東君,說:“不知道這是不是家的感覺,今天我感覺好暖,東君,我們一輩子就這樣過了好不好?”
程東君心里難以原諒她,但嘴上還是擠出了幾句花言巧語,轉(zhuǎn)過身,也將司棋緊緊摟在懷里,她此刻是從冰冷到溫暖,而程東君則是從溫暖逐漸變得冰涼,能量守恒在這里竟也不例外。
還沒暖上一刻鐘,程東君就說起了公事,“尤明的資金隨時都可能斷,你說的那個外國勢力會不會幫他度過這個難關(guān)?”
司棋還沒溫乎夠,不過公事還是比私事重要,于是回答:“尤明一定會求蒙特家族幫忙,但蒙特家族八成不會幫,這幾年尤明給自己弄了很多錢,不然蒙特家族也不會找我見面。只是我們兩個家族合作的條件太難談攏,這個時間也保不齊也會出手把這個傀儡保住?!?p> “這是個機(jī)會,如果這個項目讓尤明順利吃下,那未來十年可能都動不了他了。”程東君有些擔(dān)心。
“我也想讓尤明吃點苦頭,但蒙特開的條件對我們司家并不公平,我現(xiàn)在要是答應(yīng),那以后司家只會一點一點被蒙特吞掉,我們還有籌碼的時候,我是不會為了尤明去做什么的?!彼酒咫S即松了手,徑直去卸了妝。
現(xiàn)在程東君唯一擔(dān)心的就是尤明搞到錢,資金崩開能幫尤明的人也就蒙特及司家,這一點各方心里都十分清楚。
不出意料,尤明不久后真的就來求司棋了。
“我知道程東君那小子背后是你,我剛檢查出來身體有些問題,讓我自己現(xiàn)在顧這么大一個牌面,我有點吃不消,今天來找你是希望咱們可以不計前嫌,一起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尤明以身體問題為由,想吐出項目。
司棋將口中的煙吐向了尤明這邊,“您這面色真是看不出身體有問題,不過既然你要找合作,那也該告知一下您的合作條件吧?”
尤明曾英氣逼人的面龐如今也不再那么鋒銳,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還是小姑娘的女人,時間將兩個人都催老了,他笑了一聲化解尷尬,道:“你們當(dāng)初不是也想要那個項目么?我現(xiàn)在不僅可以將項目吐給你們,還可以將我公司的股份轉(zhuǎn)給你們?nèi)?,只需你們調(diào)動一百億幫我周轉(zhuǎn)?!?p> “一百億倒是合理,只是時間呢?”
“兩個月,第一個月五十億就可以?!?p> “時間恐怕不行,最快也要半年,不然你被拖下水,我們司家也不好過,畢竟我們生意比較分散,各自也需要資金周轉(zhuǎn)?!?p> “半年?司棋,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司家情況我也了解,用不上半年吧?”
“此一時彼一時,你也知道你走后對司家的影響,這好些年也沒緩過來呢。”
“兩百億是我的底線,兩個月也是我的底線,我對你說的一點保留都沒有,這樣,我給你兩天時間想一下,要是你同意我們就合作,要是不同意,我就只好再找別人了?!?p> 司棋點點頭,送走了尤明,將暗門里的程東君放了出來,“你都聽到了?決定權(quán)在你手里?!?p> “他還有別人可找么?”程東君問。
司棋回答,“那還是有的,但國內(nèi)的他認(rèn)識的都需要司家點頭?!?p> 程東君于是說:“這兩天時間,我盤算一下幫與不幫對我們哪個更利好吧,要是馬來那邊重新招標(biāo),對我們來說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p> 司棋忍不住過去擁抱了程東君,說:“你知道么?當(dāng)你說我們,而不是我的時候,我心里好暖?!背號|君聽了,只是將司棋的頭按進(jìn)了自己懷里,并沒有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