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肆
“你!”鹿鳴一時氣急,仿佛不知說什么好,片刻后方道:“你明明知曉你生來便與他體質相克,也明明知曉那神水究竟作何用處,你往那神水里頭滴入自己的血是何用意?六界皆道神帝對神女南笑當今圣姑是一往情深,卻不知神帝竟連自己摯愛之人都要拿來欺騙利用一番!你明知兮衡為六界之首,極有可能不死不滅,你明知南笑拿了那老祖的神水定要去救兮衡入世,卻故意將自己的血滴入以求相克于兮衡,就如同萬年前他二人大婚之日,南笑插入兮衡命門中的那把寒刃!死一回方不夠,你還想要他死幾回?你!”話鋒一轉,鹿鳴冷冷道:“想必南笑如今還不知道,自己身為棋子竟將作用發(fā)揮到了如此極致吧?如果有人在一旁提點只言半語的…”
我終于醍醐灌頂,徹底涼了。
倒掉手中的茶水,子歌伸手從旁邊拿出一柄竹勺重新往杯子里添了新茶,眼皮也未抬一下:“公主既然如此這般正義坦蕩,是否已向如今的冥帝直言了,他能夠重新入世并非是公主的功勞?”鹿鳴聞言面色變了一變。
“且,他如今魔力一日強過一日,連他自己大概都不在意這點兒區(qū)區(qū)反噬,公主此番前來向我質問未免有些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吧?!彼穆暰€依舊平淡。
鹿鳴僵硬片刻之后又冷笑出聲:“便是兮衡知道了救他之人非我,而是那南笑又如何?若非她當年將兮衡一刀斃命,他又如何會魂飛魄散?若神帝過河拆橋事不關己,那鹿鳴也有一事正好可以道與那南笑聽聽了!”
“奉勸公主謹言慎行!”子歌不再云淡風輕,臉上終于有了怒容。
“哼,若是那南笑知曉當年天父之死并非兮衡所為,且神帝從一開始便知曉此事來龍去脈,卻一直誤導于她,隱瞞于她,扮作溫潤君子在她身邊一萬余年,一派癡心模樣,你說,她會如何?”
雖然已聽芍藥說過了,卻萬萬不及此刻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千萬分之一的震撼,我貼在窗欞上動彈不得,手腳麻痹,望著里頭高高在上的溫潤公子,那個將我捧在心尖兒上的子歌,覺得胸口裂了個大洞出來。
“你眼見就要如愿與他成親了,我勸你別有這種念頭,若將這些過往全部昭告六界,且不論你能不能順利嫁給他,只說你還有沒有命在都未可知!”
“神帝若告訴我可解兮衡反噬之痛的法子,我定守口如瓶,依約當作我們二人從未謀面,也從沒有今天這回事,若神帝想過河拆橋釜底抽薪,那我也別無他法,只好咱們二人同歸于盡吧!”
“我最討厭別人威脅與我呢,那日之事,不知公主記不記得,我從頭到尾未曾出手,甚至未曾近過天父半米之內?你以為同我一起出現(xiàn)在創(chuàng)世殿便能拉我下水了,你真以為我傻到如此地步?提出合作也只是免得連累與我罷了,那日兮衡貼身的神鞭是從何而來?天父方剛入世神力本就微薄,況你門中從不外傳的秘術我記得便是與魂靈有關吧?你變作兮衡的模樣親手屠戮了天父,卻未料到地母竟將你識破,一不做二不休,那日連帶地母一同殞命于那創(chuàng)世殿,你以為我不知曉么?這些日子,你睡的可還安穩(wěn)?不過可惜…你漏算了一步,你該是從未想到笑笑會將兮衡一刀斃命吧?本為離間他二人,不成想竟害死兮衡…所以,真正殺了兮衡之人是誰,公主心里還有數(shù)吧?”子歌涼涼拋出一個壓軸籌碼,聽來字字誅心。
“你…你…”鹿鳴一驚而起:“你竟…害我…”
“公主莫要胡言亂語,我何時害你?一切都是你親手所為,與我何干?如今你最好夾著尾巴給我老實閉嘴,妥善嫁給你那心上人方為上策,若成了他的妻,還能有他護你一二,若你出去給我風言風語落到我手中,別忘了,六界皆知我會替笑笑手刃殺天父的賊人?!?p> 鹿鳴臉色慘白至極:“原來…你竟是利用我牽制兮衡…以此斷絕他二人之間的丁點兒可能…子歌!你真是高!手段如此不露痕跡,比我還能無所不用其極!”
“公主心里有數(shù)就好。”他氣定神閑甩袖一揮,房門大開:“滾出去,莫要再讓我見著你?!?p> 鹿鳴失神一般踉蹌著出了神宮,直到我再也看不見她倉皇的背影。
我一點一點慢慢從窗欞上滑落,摔向地面的痛感震的我再也沒有力氣支撐化形的法訣,遂化為了原形,同方才的鹿鳴一般踉蹌著起身,失神往外走著。
“笑笑?!”
不,不能回頭,不能被他抓到,我瘋了一樣的拔腿狂奔。
“笑笑!”沒跑出很遠,很輕易的被他從背后攔腰箍住了,我害怕極了,整個人不停發(fā)抖,從腳底傳來的寒涼透心,我使出全力拼命胡亂拍打著,腳下也胡亂踢著,卻未能撼動這雙臂分毫,我張開嘴巴狠狠咬了下去,直到牙齒都發(fā)酸了,嘗到?jīng)s泂冒出的血腥味道也不肯松口,卻依舊沒有半點用處。
我依舊被緊緊箍在牢籠里頭。
直到渾身上下再使不出丁點兒氣力,我癱軟了下來。
“笑笑,你聽我說……”他說話的時候,仿佛在顫抖,仿佛快要失去最心愛的寶貝一般,多可怕啊,到了這個時候了,他還是要演,還是要扮作平日里的樣子,他不累嗎?
“我一個字也不想再聽你說,你千萬別再叫我笑笑,就當我死了好嗎?可以放我走嗎?”我已經(jīng)知道了,跟他對抗我沒有半分勝算,我只能軟聲軟語祈求他,求他放我走。
他卻一個字也不說,只是更加用力的箍著我,手臂上剛才被我咬狠了的那處往外冒出更多鮮血,流到了我的裙擺上頭。
“不……別走……笑笑,別走……”
“不知道我還有什么地方能給你用的呢?”我努力集中思緒想了許久:“你要做神帝,如今已經(jīng)是了,你要殺兮衡,如今我也替你殺了,你要我爹爹死,連我娘親都一起跟著去了,你要我將你當成世上最好的人,我一直也是這么以為的,我不知道你還缺什么?該做的我應該都替你做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