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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潮連續(xù)劇

一地雞毛(十六)

低潮連續(xù)劇 洱深 3827 2019-05-07 19:00:00

  酒至半酣,浪漫唯美的氣場至此變了調(diào),我讓服務員連上了卡拉OK,小茉莉挾持梁山跳到小舞臺上,從《紅燒雞翅》唱到《水煮魚》,沸騰的旋律最能沖淡深埋的愁腸。

  小茉莉總算下場休息去了,我走上小舞臺,伸出手臂在空中劃出兩個圈,向前一攤,無聲的笑望著林羽,其余的人看了都開始起哄。林羽目光灼灼的走上前來。

  “要唱什么?我都陪你。”林羽言語中已藏不住酒意,失了平時的穩(wěn)重,露出難得的率性。

  我揣摩著林羽的年齡和喜好,點了一首《Scarborough fair》,果然看到林羽認同的點點頭。

  “近點近點!”梁山在下面湊趣的舉起手機來拍照,林羽順勢攔住了我的肩膀。

  夜幕深沉,賓主盡歡。

  阮阮要和我一起回去,林羽只把我們送到樓下。

  我和阮阮相互攙扶著進了電梯,阮阮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今天我真高興,星河,我真真真真真高興!”

  我睨著她等待下文,她果然不負眾望的抬起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迎上我,抑制不住的興奮,“肖鹿的媽媽接受我了,他媽媽馬上來濱海見我了!”

  “哇哦!”她似乎早料到了我的反應,在我舉起雙臂的同時撲入了我的懷里,她長得太過嬌小,讓我錯覺像是在摟著寵物。

  酒意上頭,我們摟抱著,跳躍著,歡叫著,又返回樓下便利店掃了一袋啤酒,直喝到斷片兒。

  第二天上班就比較折磨人了,我慘白著一張臉一陣陣犯惡心。林羽抽空買了解酒藥和咸粥送過來,我感激的送他出門,一回身,才發(fā)現(xiàn)李隆靜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幾乎和桌椅板凳融為了一體。

  我被嚇到一晃神兒,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都不出聲啊,沒事裝什么深沉?!痹捯怀隹冢畔肫鹱蛱斓墓适?,自己先露了怯意,假咳兩聲,湊近了諂媚道:“李總您吃早飯了嗎?我這有粥,要不您湊合一口?!?p>  李隆眼皮都沒抬一下,我忙語氣更輕柔了一分,“今天沒什么要緊事,我自己在這就行了。你回家休息吧,或者去開開網(wǎng)約車散散心也行。”

  李隆沉默到我?guī)缀鯁适Я诵判拇蛩慊剞k公室時,才低聲說:“我把軟件卸載了,以后不去開車了。您上次和我說列一個有過聯(lián)系的券商營業(yè)部名單,我一早來列好了。您看什么時候有計劃,我就打電話約一下,和您一起去拜訪?!?p>  我皺眉回想了一下,似乎上次是讓他做過這件事。私募的資金募集要針對高凈值客戶,又不能公開宣傳,券商的自有客戶是非常重要的客戶來源。如果能帶著有點新意的產(chǎn)品設(shè)計,在券商組織的客戶活動上宣講宣講,拉著營業(yè)部的大旗做虎皮,效果要比其它渠道的路演效果明顯的多。

  可惜現(xiàn)在監(jiān)管越來越嚴,營業(yè)部組織活動也流程審批嚴格,而且為了維護住存量客戶,營業(yè)部先會對私募實力進行一輪甄別。其實在我眼里,只要一問過往業(yè)績,二問既往產(chǎn)品規(guī)模,三問回撤,就是死死卡住一生投資的腰眼兒命門了。高一生的不靠譜也充分體現(xiàn)在他的操盤上,凈值好的時候讓人驚心動魄,一回撤也是駟馬難追。所謂拜訪,除了道貌岸然的扯閑篇兒,就公司的現(xiàn)狀而言,沒什么意義。

  這話不能和李隆說,他想化悲痛為動力好好拼工作,我總不能這時候給他撤梯子。我想了想現(xiàn)實的可操作性,覷著他的臉色試探著說:“好好工作總是一件好事,畢竟機遇總是給有準備的人。拜訪的事呢,我再計劃計劃,不然這樣吧,你先找找以前買過咱們產(chǎn)品的客戶的聯(lián)系方式,有可能的話先約約看,大家聊一聊嘛?,F(xiàn)在這種弱勢的市場情況下,做做量化產(chǎn)品還是有點吸引力的吧?!?p>  上次在廣州的黑暗時刻又浮上心頭,我準備適時的終結(jié)這個話題。李隆出奇的沒和我貧嘴,只是規(guī)矩的點點頭。

  我心里不是滋味。

  回自己的辦公室,阮阮發(fā)微信來,約我晚上逛街。

  我忙提前來半小時出來,在商場門口等阮阮,她破天荒的準時,一路還不停嘴的夸我房子的新裝修有品位。

  盡管我也這么覺得,不過還是矜持的謙遜幾句。

  商場永遠飄蕩著宜人的香氣,明亮的櫥窗陳列著多少人內(nèi)心深處渴望的搖曳生姿。

  阮阮自然的挽著我的手,“兩千元以下的裙子你隨意挑,我送你!”

  “嚯!”‘我高高舉起大拇指,“是誰士別三日啊,大氣!”

  阮阮得意的挑挑眉,“那你看,女人就要對自己好一點。這可是個以貌取人的年代,你口紅什么牌子,你背的包是不是假貨,走在路上,誰能知道?可是5米開外,你就看吧,多肥的腰身,多粗的腿,看得清清楚楚的。我是嬌小又窈窕,你就不一樣了,”她稍微拉開點距離,“嘖嘖”兩聲,“你這種先天不足的,就得靠后天修飾?!?p>  我回敬她一個碩大的白眼,在店鋪內(nèi)的鏡子里照了照,確實我172的身高,加上北方人骨架大,稍不留意搭配,就顯得身材有些壯碩。

  隨手拿了一條雞心領(lǐng)的黑色過膝裙往身上比了比,回道:“少來,這不構(gòu)成你大出血的內(nèi)在動因,你趁早說實話,不然收下了裙子,我也可以不認賬?!?p>  阮阮忙十分狗腿的貼過來,“你選條端莊的嘛!肖鹿媽媽出差到濱海,主動提出要和我見面,這可是我和肖鹿修成正果的關(guān)鍵一步。我說了你會和我一起去,作為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海歸嘛,又會和人周旋應酬,你幫我撐著點,我才能安心?!?p>  我有些不解,“他媽媽當初一直反對你們倆啊,你怎么知道她這次來是來遞橄欖枝還是下最后通牒,這都不好說吧?!?p>  阮阮眉眼間竟有些微的不屑,但很快轉(zhuǎn)化成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那就看看唄?!?p>  從心里希望她能有個好的感情歸宿,說實話這次賣房子幫肖鹿的事,確實讓我對她的印象有了極大的改觀。因為越看不到世俗差距巨大的感情出路在哪里,反而對能否逆轉(zhuǎn)結(jié)局有了更大的期盼。旖旎的童話,是對殘酷現(xiàn)實最好的慰藉。

  一天天上班,李隆就像轉(zhuǎn)了性,老老實實的扮演沒存在感的小白。我連去茶水間都會有意無意的繞開他那片幾乎肉眼可見的低氣壓區(qū)。

  隨著幾次客服拜訪鎩羽而歸,李隆更消沉了,臉黑到了可怕的程度。我只能拼命的刷著手機,尋找一切可以順理成章逃離辦公室的借口。

  終于“一起吃飯”群里久違的有了響動,晚飯約在了公司附近一家藏在公寓高層里的日式居酒屋。

  我和李隆打了兩聲招呼,他都恍若未聞,我訕訕的走出公司。

  下班高峰,寫字樓里的各色白領(lǐng)四面八風涌出來,我被擠到安全島的外延,等著紅綠燈。

  旁邊駛過一輛路虎,靠我一側(cè)的車窗下來,露出安途的笑臉,“快上來!不能停車?!?p>  我身體比大腦反應快,一氣呵成拉開車門跳上了車。安途笑著解釋,“我離著挺遠就看見你了?!?p>  我坐在副駕駛位置,正低頭系安全帶,不巧座位邊緣放著一個紙巾盒,我只好暫時拿在手里。安途余光看見了,手指隨意向后一指,“你扔后面座位上就行?!?p>  我忙扭身往伸手往后排座位上放,沒忍住打趣道:“后排座位真夠亂的,你這是拿越野當房車用了啊?!卑餐静灰詾橐獾幕氐溃骸拔矣植皇桥瑏y點才有男人味吧。”

  我無意的掃了一眼,除了購物袋,文件袋,紙箱,最旁邊一件大外套下還放著一個粉色的鐵籠,“你還養(yǎng)寵物了?是貓還是狗啊?!边呎f邊轉(zhuǎn)回身坐好。

  安途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問這個,借著轉(zhuǎn)彎停了一會兒才說:“現(xiàn)在是寵物經(jīng)濟嘛。賺老人錢,贏不過那些做傳銷的;賺女人錢,贏不過那些做微商的。這些都已經(jīng)跑馬圈地完畢,現(xiàn)在只有寵物行業(yè)還方興未艾,琢磨琢磨,大有可為嘛?!?p>  我深以為然,贊同道:“我之前看過一篇研報,也是講中產(chǎn)階級對寵物的心理需求。最近我是深有體會的??梢院屠蟿⑻接懱接??!?p>  安途停好了車,表情突然深沉了許多,“老劉今天不會來了,我一會兒和大家說。”

  我滿腹疑問的跟隨安途一路來到居酒屋,在小包間的日式榻榻米上坐下來,賈晴天和小易已經(jīng)到了。

  小易熱情的起身迎我們進去,還細心的先一步給我和安途擺好了蒲團。

  我習慣性的瞄了一眼賈晴天腿邊的包包,驚奇的發(fā)現(xiàn)包上有幾道十分深刻的抓痕。我指指她的包示意,她低頭看了一下,湊過來小聲說:“我領(lǐng)養(yǎng)了一只流浪貓,還沒養(yǎng)熟呢,今早出門我想摸摸它,看它給我抓的?!?p>  我很想問問流浪貓是不是健康狀況都不太好,治療估計要花不少錢,臨到嘴邊又改成:“那你要小心,真抓破了要打破傷風針,還有點麻煩的?!?p>  賈晴天就和煦的笑著,眼睛彎起來,像不知這世間憂愁的恬淡親切。

  那邊小易正對安途笑著說要給老劉打電話,安途習慣性的嘆口氣,示意我們都圍攏一些,掏出手機放在桌子正中間,略停頓一下,目光在我們臉上逡巡一圈,問:“你們真的不知道嗎?”

  我確實有些懵逼,用眼神示意小易,他搖搖頭,我又去看賈晴天,她直接朝安途道:“你快說呀?!?p>  安途劃開了手機,劃開本地新聞,指著一行醒目而聳動的標題,“你們自己看?!?p>  我趴的更近些,小易已經(jīng)念出來了:“濱海大老板高調(diào)留書攜情人私奔,初中女兒發(fā)公開信與其斷絕父女關(guān)系。”

  點開報道,雖然文章里只寫著劉某某,配的照片也在眼睛位置打了馬賽克,可對我們這些熟悉的人而言,已經(jīng)足以確定這位“腦子壞掉”的中年老板,就是我們經(jīng)常聚餐的老劉。

  小易喃喃道:“原來老劉的真名叫劉某某?!?p>  我推了他一下,“別鬧。”

  我和賈晴天都表現(xiàn)出十足的錯愕和不可思議,她輕微的搖著頭,”還能這樣嗎?就算和妻子感情破裂了也可以協(xié)商離婚啊,何況還有孩子,你看她孩子都發(fā)公開信斷絕關(guān)系了,心理得受多大的傷害啊?!?p>  我附和道:“她妻子肯定也很難過,畢竟都鬧到上新聞了,讓周圍的人怎么看,而且你看看底下這些評論,多難聽啊說的,夠得上網(wǎng)絡(luò)暴力了都快,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被人肉出來?!?p>  小易臉上略有憧憬,“沒想到老劉這么有錢,不知道那個情人長得有多漂亮,才能讓老劉這么沖動。”

  “老房子著火嘛。”安途道:“我只是擔心老劉怎么收場?!?p>  我們討論了很久,感慨老劉的沖動,也替他的妻子孩子憂心。報道里的老劉似乎和平日里餐桌上談笑風生的老劉那么重合,又那么遙遠。這時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對生活中似乎熟悉的人的生活,卻是那么一無所知。

  偏心的說,如果老劉此刻是歡愉幸福的,我們也會拋開那些道德的體面,真誠的祝福他。

  我很快想到自己,忍不住黯然喟嘆,我們真的認識別人,或者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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