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員上樓的時間很短,也就五六分鐘的時間,但是對徐方而言,卻像過了幾個世紀這么長。
他被鄭欣死死抱著,那一剎那他很感動,但伴隨著房間里的溫度愈來愈高,他明顯聽到她身后的種種響聲,他開始驚懼,不可能,不可能,他過了這么久,好容易才遇見一個女人,使他如此心動,如此感動,好容易才走出失敗婚姻的陰影,正打算重新開始時,老天不會這樣殘酷的。
但是他卻明顯感到女人抱著他的力度在慢慢減弱。
他想掙開,他不想,他不想要這種救贖,他承受不了。火還在燒,他被抱在懷中,又身著濕衣,即使是這樣還是感到熱得很,可以想象,此時抱住他的鄭欣遭愛著多么大的疼痛。
“放手啊,求你了,鄭欣,不要這么做?!毙旆降难蹨I嘩的一下流出來,在這種高溫的狀態(tài)下,好像眼淚一出來就變干,他的聲音沙啞地喊道。
“不要亂動,傻男人,不要動,救援的就要來了,堅持住,堅持……”鄭欣的語氣還是那么得不容置疑,但是卻沒有了氣力,聲音愈來愈小,最后差不多是貼在徐方的耳畔喃呢。
也不知堅持了多長時間,救火員終于趕到了,徐方卻感到時間有一生這么久,他只見聽那女人重復在他耳畔說:“堅持住,堅持……”
嘭的一聲,門被撞得大開,濃煙滾滾,只見看門前有個女人趴倒在地,背上被燒得又焦又黑。救火員還以為屋內(nèi)沒有幸存者了,沒想到從女人身子下卻爬出個男人來,比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女人,男人倒是沒怎么受傷。
救火員終于來了,鄭欣竟然以身子為他阻攔外邊的大火,等他被人救出去時,鄭欣卻……
徐方感到這是老天和他開的一個玩笑,怎么會這樣?像他這樣怯懦的人,好容易才在最后關頭明白他喜歡上這個女孩,喜歡她每天有一句沒一句陪自己喝酒聊天的樣子,喜歡她照料自己還口是心非地譏諷的樣子,喜歡就算是罵自己卻還帶有濃濃的女漢子般關心的口氣,她會說:“沒關系,有我在這里。”
火勢蔓延,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堅持住,堅持住?!?p> 那一瞬間,她就是徐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倘若能出去,徐方還想著,他想忘了過去的一切不快,他要跟這女人生活在一起,就算她比自己還小個幾歲,但又有何關系?他唯唯諾諾了一輩子,他像個囚徒一般被關在同一個日子,他或許會這么一直輪回到死,他不要這種落寞,他要去追求真正的愛。
但是現(xiàn)實這么殘酷!
一個怯懦的男人,終于懂得他想要什么,終于走出他生活中第一個由自己做主的重要的一步,走向他所喜歡的人時,那人卻已不在。
徐方顫抖著手,掀起那片白布,不相信那個緊閉眼睛的女孩就是鄭欣。
不,不可能,不會這樣,不會這樣,徐方的手輕緩地將白布掀開,光著上半部分,已被火燒得有點目不忍睹,他的手連碰都不敢碰一下,他不相信,她分明上一刻還在跟自己講話,罵自己傻男人,再堅持堅持,但她自己怎么不堅持住呢?
徐方突然像瘋了似的撲在他身上使勁搖著,竭斯底理地吼道:“起來,快起來,你不要這樣,快。”
也不知被誰拉開了,他過于激動,就這么暈厥過去。
……
上午七點,鬧鐘按時響了,徐方差不多是被鬧鈴的響聲給嚇醒的,他從床上彈起來,左看右看,他在家。
他又將日歷拿到面前,上邊還是顯示著相同的日子:2011年10月21日。他的心怦怦直跳,這幾天他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慶幸,他回來了,他真回來了。
昨晚發(fā)生的事還記憶猶新,徐方萬分激動,他又回到了這一天,這就代表著鄭欣沒出事,他想去找她,對她道聲謝。
但是直到這時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女人真是不愛講話,他除去名字外,其他方面還是一無所知,連手機號也沒留下。
此刻,徐方的電話響了起來,是老婆打過來的。以往這個時候,徐方一看見這來電顯示就感到很厭煩,但今天他卻感到很僥幸,這代表他真回來了。
他沒有再摔手機,而是接了起來。
電話那端的老婆像往常一樣,說她已經(jīng)從外地回來了,想中午一塊兒吃飯。
徐方打斷她的話,說道:“老婆,你會為了我死么?”
鄒晨最討厭說話的時候被人打斷,聽見老公竟然莫名問起這種問題,根本是腦袋被門夾了,她的溫存語調(diào)瞬間有點接不下去,說:“徐方,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肥皂劇看多了?你都三十歲了,居然還問出這種幼稚的問題。我勸你有空多學習學習,提升一下銷售技巧,比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強?!?p> “老婆,你說,你會為了我死么?”徐方?jīng)]理睬老婆的譏諷,又問一次。
徐方問得這樣正式,鄒晨也聽出些不尋常的味道,想了會兒說:“徐方,你能不能成熟一點?你又不是三歲小孩,你都三十歲了。你該明白,那些都是腦殘劇中才會出現(xiàn)的東西。即便少了對方,生活也還會繼續(xù),別老提死不死的事了,聽著煩!中午一塊兒吃飯,地點你選就好。”
徐方明白,這是老婆的答案,她認為為了別人死是件既荒唐又可笑的事,生活中是不存在的,他掛斷電話,關了手機。
他似乎是清晨才剛睡著的,之后很快就到七點了,從理論上說,他應該是一晚上都沒睡,他此刻就想找鄭欣,鄒晨說為了你死的女人只會出現(xiàn)在腦殘劇中,但是他真正遇見了,因此他決不會就此放棄。但是除去酒吧,他也不知道她會在什么地方。
經(jīng)過一整晚的大起大落,他感到身子像虛脫了一般,只能如往常那般,先到SPA生活館,做個全面保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