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譚子路所言,吳宇溫青對視一眼,均感意外。
吳宇略一衡量,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譚老爺子可曾注意到,塢堡在辰州之地不太安穩(wěn),有些向外拓展的勢頭?”
譚子路聽了這話也有些意外了,他驚訝于東蜀劍派為何會對辰州府的事宜如此上心,莫非東蜀劍派想以辰州為跳板進入荊湖?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眼睛一瞇。
作為荊湖武林的標志性人物,對外地勢力企圖進入荊湖,心存抵觸是一定的。
吳宇作為東蜀劍派的大師兄,平日里接待較多,但東蜀劍派從未向外擴張過,相關(guān)事宜他也沒處理過,對別人心態(tài)的把握上就難以到位了。
因此,他只當譚子路在回想相關(guān)事宜,并沒有往其他方向去猜測。
把不準東蜀劍派是何種態(tài)度,譚子路在心底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開口道:
“賢侄要知道,老朽雖然在荊湖一帶薄有名聲,但是平日里對武林中的事,管得也不是很多的,尤其是出了潭州地面,老朽不清楚的居多。”
“老爺子過謙了,哪怕我等身在蜀中,對您譚爺?shù)拿^都是如雷貫耳,誰不知道荊湖一帶都是為您馬首是瞻。”
“都是江湖同道抬愛了。”譚子路素好名聲,對于吳宇這一記不輕不重的馬屁,還是坦然生受了:“賢侄是不是對塢堡有什么想法?”
吳宇此時才明白譚子路的心態(tài)。心下恍然的同時,還是暗罵一句老狐貍,還說對荊湖武林管的不多,這明顯是擔憂我們看上塢堡了,要拿下辰州。
想歸想,他卻不想就此得罪譚子路,連忙否認:“我們跟塢堡是有一些小過節(jié),此次來找譚爺,也是希望譚爺能搭把手,施施壓,沒有其他意思?!?p> 譚子路再次瞇瞇眼,眼中光芒一閃:“哦?不知道是什么過節(jié)呢?如果是小過節(jié)的話,老夫跟塢堡范無傷還是有點交情的,代為協(xié)調(diào)也不是不可?!?p> “是這樣的,譚老爺子。我的三位師弟,差點就喪命在塢堡之手?!眳怯顩]說師父好友的事,先說自己跟塢堡的直接沖突。
略一沉吟,譚子路也覺得這事有些難辦。
差點喪命,這個仇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塢堡現(xiàn)在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向外擴張,想要他們低頭可能比較難,而東蜀劍派此次給足了面子,依著禮來賀壽拜訪,如果不給個交代,也說不過去。
吳宇這時又說道:“我們之所以會跟塢堡起沖突,并不是我們想染指荊湖武林,而是收到我?guī)煾钢两缓糜妖埓髠b的求援信,前往辰州協(xié)助龍大俠的?!?p> “龍大俠?可是龍延壽?”譚子路顯然對這一情況并不清楚,連忙問道。
“正是。龍大俠與我?guī)熛嘟欢辏P(guān)系莫逆,所以收到信時師父便指派了我?guī)孜粠煹苓^來搭把手,而我?guī)焺t因為有其他要事,留在了川蜀。”吳宇接著解釋道。
“莫非,是龍延壽與塢堡起了沖突?”若論功夫,龍延壽不過二品,在譚子路看來算不得什么的。
“卻是如此。后來我們才了解到,塢堡一直想向潭州一帶發(fā)展,而龍大俠正好擋住了他們的路?!眳怯顫M臉悲憤地說道:
“然而我?guī)孜粠煹苓€是來晚了,剛到辰州,就聽到了龍大俠一家被塢堡滅門的慘事!”
聽到這里,譚子路是真的錯愕了。這個消息,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沉吟一下,他招了招手,叫過一個人,低聲說了兩句,然后又聽吳宇說道:
“我的三位師弟在辰州,不過是打聽了一下龍大俠家的情況,就被塢堡的給盯上了,一路銜尾追殺,要不是遇上了小帆,他們早就命喪黃泉了!”
譚子路這時才覺得事情真正難辦了。
塢堡想要向東擴張,他是知道的。
作為一個長期盤踞辰州的勢力,在當今這種幫派勢力越來越強大的現(xiàn)實下,想要向周邊擴張,已是常態(tài)。
不光辰州塢堡是這樣,早前的金沙幫也是這樣,甚至整個神州大地,但凡有能力的幫派,都是這樣。
塢堡也曾派人來向譚子路解釋過,說是因為潭州到辰州的商路,現(xiàn)在蟊賊群起,為了保障商路,所以他們準備向東進發(fā)。
譚子路沒有明確表態(tài),一是因為跟塢堡卻是交情不深,二是他也有些忌憚金沙幫的反應(yīng)。
想來塢堡是本著沒有表態(tài)就是默許的心態(tài),毫不猶豫開始了東進戰(zhàn)略了。
吳宇沒急著提要求,只是簡單陳述了一下事實,想借此看看譚子路的態(tài)度。
譚子路聽了吳宇的描述,知道這事大體不假,不由得頭痛無比。
先前跟楊帆搭上關(guān)系的欣悅之情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方面,他惱怒塢堡行事過激,另一方面也暗自惱怒吳宇這樣有些借勢欺人的態(tài)度。
不過,楊帆還在席,他也不敢說什么硬話,生怕惹怒了楊帆,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zāi)。
楊帆這時開口道:“譚公,那塢堡行事好生霸道,動輒滅門。江湖規(guī)矩還講究個禍不及家人呢,一家老小都不放過,太過分了吧!”
聽了楊帆語帶憤怒的話,譚子路不禁苦笑,這禍不及家人都是哪年的規(guī)矩了,十幾年來的江湖仇殺,早就講究斬草不除根,后患必無窮了。
不過他聽了楊帆的話,也不得不趕緊表態(tài):“這塢堡行事居然如此之暴烈,不當人子!”
楊帆心思淺,聽譚子路這么一說,就覺得這個人還是明理的,不由好感大增。
吳宇溫青就不這么想了。
譚子路這么說,表面上是說塢堡不對,但是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話語,就說明他對塢堡要么是支持的,要么就是想兩不得罪兩不相幫。
溫青這時插話道:“譚公,您作為荊湖武林名宿,平日里往來也不少吧?我們在川蜀都聽聞過您豪爽義氣,誰來了都是熱情招待還有盤纏奉上,端的是一場及時雨?。 ?p> 溫青沒有再說塢堡的事,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帶到了譚子路身上。
譚子路有些不解,還是解釋道:“譚某人自幼就豪爽,樂于結(jié)交各路江湖人士,在江湖上能薄有名聲,也是各位江湖同道的抬愛了。”
溫青卻不追問,只是轉(zhuǎn)頭問楊帆道:“小帆,今天怎么把楊世雄等人給放走了?”
楊帆聽了溫青一問,立即鬧了個大紅臉。
他又不好意思說是因為看見了林婉君才導(dǎo)致忘記了,幸好腦子反應(yīng)快,趕忙說:“本來是想當場就結(jié)果了他們,但是想起今日是譚老爺子壽誕,鬧出人命就太不懂事了。”
溫青點點頭:“是這個理!”
說完就不再說話了,安靜的坐著。
譚子路聽了這話,心如明鏡。溫青這時在委婉的提醒他,現(xiàn)在本地的金沙幫得罪了楊帆,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種,金沙幫覆滅,就在不遠了。
這樣一來,自己就不必再跟金沙幫分享潭州,能把之前金沙幫的利益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
想到這里,他怦然心動。
剛要開口說話,又心思急轉(zhuǎn)。
這溫青,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到底是何深意呢?
他腦子一轉(zhuǎn),再次想到剛才吳宇提到的塢堡和龍延壽,又想起吳宇說他師父和龍延壽是至交好友。
明白了。吳宇等人跟楊帆并不是一起的,他們的利益與楊帆并非一體,只是本身關(guān)系很近,一些小事上楊帆可以幫忙而已。
所以,吳宇等人要對付塢堡,需要荊湖武林本地人的幫助,而他們給出的籌碼,居然是楊帆可以覆滅金沙幫!
從楊帆今天的表現(xiàn)來看,對金沙幫不感冒是肯定的,但是他把不準楊帆對金沙幫到底是何態(tài)度。
今天他明明可以把楊世雄等人斬殺當場,說是因為自己生日,就讓楊帆放棄了這樣的想法,他是絕對不信的。
更何況楊帆對宋無奇,簡直是在授藝了!
他當然不知道具體情況,所以有所疑慮很正常,所以,他又陷入了權(quán)衡之中。
吳宇和溫青對視一眼,清楚譚子路陷入了權(quán)衡,這時候當然要加一把火了。
吳宇對楊帆說:“小帆,你跟金沙幫到底怎么回事?”
“哦,早上沒跟吳大哥溫大哥你們說清楚?!睏罘爡怯顔舅?,正色道:
“昨天晚上,金沙幫的人在追殺一個人,我跟上去救了他,他就把劍都給我,一把要我送到成都府去,一把說是送給我?!?p> 溫青及時插話道:“就是這把嗎?送給你的?!?p> “對呀,這把是明玉,我背上背的那把,叫明珠?!睏罘匀粵]什么隱瞞,說道。
譚子路心中一動,明珠明玉,這個名字太熟悉了。
因為,荊湖路上誰都知道,楊世雄的師父佩劍明珠,帶的劍童佩劍明玉。
因此他問道:“楊宗師救的人,可是玄玉?他現(xiàn)在在何處?”
“對呀,他說他叫玄玉??上В揖认聛淼臅r候,他就受傷太重了,無法醫(yī)治,兩把劍都交給我以后,就去世了?!睏罘芨吲d譚子路居然知道玄玉,不過一想起斯人已逝,不由得又一陣難過。
“昨晚上我把他葬在了北城門外的樹林里。今天聽到他們自報家門金沙幫,想起玄玉說過,要讓我用這把劍報仇,所以才跟他們那起了沖突。”楊帆繼續(xù)說道。
“不好意思,譚老爺子,今天是你壽誕,攪了你興致,是我不對,您別放心上。”這時,楊帆終于想起還是得就今天的事道個歉。
譚子路苦笑一下,還是說道:“算不得啥,楊宗師為人高義,乃是性情中人,不妨事的!”
楊帆松了一口氣,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