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不是祥允寺,方才季夫晏聽到師徒二人對話,就已知道這里便是他和玉忱方才跌落的山洞。季夫晏睜眼后,借著四處燃著酥油燈,更加確信了先前的猜測,這里確是實實在在的一所山洞。
季夫晏躺著向上看去,見這山洞足有一間房子那么大,像個弧形的罩子一般?;⌒雾敹擞幸粭l粗粗的草結(jié)的軟梯垂墜下來,想是師徒二人用以進(jìn)出的通道。
山洞四壁各處燃燒著酥油燈,照的洞內(nèi)光亮一片,不遠(yuǎn)處的石壁上刻畫著一位高僧的法相,法相下端擺放著一方不是很大的供桌,供桌上頭香爐經(jīng)書一應(yīng)俱全。桌下也是一大一小兩個蒲團(tuán),想是這間山洞中只有這師徒二人在此修行。
季夫晏又四處望了望,看不到有什么火盆一類的物什,身上也沒蓋著被子毯子,卻絲毫不覺得身上發(fā)冷,鼻孔中甚至嗅得到鮮活的草木清香,仿佛置身于初春的向陽坡上,從頭到腳都透著舒坦。
那小沙彌說道:“師父,這倆人莫不是被徒兒熏的傻了吧,怎的只會滴溜溜的亂轉(zhuǎn)眼珠子,卻不知道害怕吶?!”
那師父似乎也是感到有些詫異,喃喃說道:“許是那熏香效用太強,瞧他們年紀(jì)不大,定是有些承受不住。無妨,再等一刻,若是還不見好,就再喂些合蒲丸!”
話音剛落,只聽那玉忱哇哇叫道:“大師父小師父饒命吶!我可不想再吃那辣椒做的藥丸子啦!
那小沙彌聽到玉忱開口,立時樂出聲來,從蒲團(tuán)上爬起,快步走到玉忱面前,說道:“你是才能說話的嗎?”
玉忱說道:“小師父,我方才吃過那辣椒丸子,就能說話啦!”
“那你為何不肯出聲?竟不知道害怕么?尋常人若是掉進(jìn)這大大的山洞子里,早都嚇得忍不住了!”
“我是聽到二位師父說話,知道你們都是好人,這才沒覺得害怕!”
玉忱所言屬實,他先前想的也同季夫晏一般,只道是又被官兵捉去,關(guān)進(jìn)了祥允寺??纱藭r甫一睜眼,得知仍是身處山洞之中,又見那師徒二人并無惡意,便只顧著好奇,一時竟忘了開口說話。
那小沙彌見玉忱同自己年紀(jì)相仿,又聽他說話中聽,便莫名生出了一股子親近之感,說道:“你們是何人,怎的會來到這深山之中?”
哪知玉忱卻不肯說實話,只敷衍道:“小師父,這話說來可長了……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小沙彌聽了,心中不免失望,回身望向師父,癟著嘴道:“師父……通常這般情形下,他若不肯招,是不得該用刑了?”
那師父先是哈哈一笑,轉(zhuǎn)而嚴(yán)厲說道:“為師幾時教過你這些?是又偷看那些說書人寫的遭亂本子了么?”
那小沙彌忙跑回師父身旁,說道:“徒兒不敢!師父莫不是忘了?您曾說起過,外頭為官的那些人是最喜這樣問話的。我見他不肯好好兒的說話,這才……”
那師父擺手道:“咱們出家人豈能和外頭那些人相提并論?!待會兒就罰你默十遍法華經(jīng)!”
小沙彌聽罷,紅了紅眼,乖乖坐回師父身旁,不敢再說。
幾個人說話的功夫,季夫晏已然看清另外躺著的那個人,竟然就是先前同父親季學(xué)禮一行人憑空消失在自家屋中的簡玉珩!
季家家中密室一事,季夫晏并不知道,因著季學(xué)禮夫婦總覺得季夫晏還未長大,便從未向他提過。
是以季夫晏看到簡玉珩出現(xiàn)在這山洞中,驚奇無比。又見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想起方才師徒二人對話中,像是特特出去采藥來救簡玉珩……一時想不出自己同玉忱被官兵帶離之后,家中又發(fā)生了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于是心中又驚又怕,擔(dān)憂不已,顫聲問道:“請問……二位師父,簡大哥他,這是怎的了?他怎的也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那師父奇道:“你與他竟是相識?”
季夫晏也不想隱瞞,點點頭道:“是的,我認(rèn)得他?!?p> 那師父確實皺起眉頭,轉(zhuǎn)頭問那小沙彌道:“包子,你先前說,那位公子,是你自山的另一頭兒拖回來的,而這二人,是自己從洞口掉下來的?”
那包子連忙答道:“沒錯?!?p> 那師父又問季夫晏:“你們從何而來?也是山的另一頭兒過來的?”
季夫晏搖搖頭道:“我二人是被一匹受了驚的馬兒帶過來的,是在山外的王西村不遠(yuǎn)處?!?p> 那師父道:“這可怪了,從王西村來這里,沒有馬馱著,就他那副重傷的樣子,怕是三天三夜也走不到?!?p> 季夫晏忙道:“若是打玉簪村來呢?”
那師父道:“那就兩天兩夜。”
季夫晏想了想,說道:“他重傷才好,斷不可能走這樣遠(yuǎn)……我們分別時,他身上的傷雖說還沒大好,卻也不至現(xiàn)下這般吶?他是怎的了……”
那包子聽了,長舒口氣,道:“哈,你說他先前就已受了傷?很重的傷是不是?”
季夫晏道:“嗯,極重的傷,養(yǎng)了好些日子,才醒過來。”
那包子轉(zhuǎn)頭對師父道:“師父,徒兒沒說謊罷?”
那師父點點頭,又對季夫晏道:“我這徒兒說,他見到這公子時,就已渾身是血,拖回來時,又被他從洞口摔下,才不省人事的。如此看來,他所言不假,并沒對我說謊。”
季夫晏同玉忱聽了,雙雙倒吸一口冷氣,心道:“譚綺嫣先前費了好大力才給簡玉珩的傷口縫好,如今被這小沙彌從那么高的洞口摔下,怕不是又四分五裂了罷!”
于是玉忱忍不住問道:“那么,簡,簡大哥他,還活著嗎?”因著關(guān)心,不免語氣怨懟,又飽含心疼。
那包子聽了,有些不大高興,說道:“活著,怎么沒活著?我?guī)煾赶惹斑€不信我,以為他是被我摔成如此模樣,一刻也不敢耽擱的給他服了丹藥!那可是救命的仙丹,便是給死人服了,定也能活過來!”
玉忱又問:“那他此時怎的還未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