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叫我嗎?”謝燕口中搭著話,不過既沒有回身,腳下也未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外走去。
“還請將人放下,再走不遲!”郗邁眼瞼微瞇,眼中露出冷厲的光,口氣顯得愈發(fā)冷漠起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謝燕所傳書信的正主郗邁郗思遠,只因廣陵城有車騎大將軍郗鑒,少將軍郗愔,為了有所區(qū)別,郗邁則被廣陵守軍們稱呼為邁將軍,只是這樣一來,卻誤導(dǎo)了謝燕,竟然當(dāng)面錯過。
“走!?哈哈,此等喜施陰謀詭計之地,謝某自然是要走的,不過,若想這位將軍安然無恙,倒也不難,等謝某安然離去,自然就會放人!”謝燕口中大笑,卻不乏激憤嘲諷之意。
陰謀詭計?
郗邁心思敏捷,頓時聽出一絲貓膩,扭臉微側(cè)對著身邊一名騎卒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回邁將軍話,今日上午時分……”
“說重點!”郗邁眉頭一皺,打斷了騎卒之言。
這支騎兵今日干嘛,他怎么不知道,再者,郗邁就是接到守將錢繹通報,這才趕來,眼下錢繹被擒,他那里有時間聽騎卒的廢話。
“呃,是!來人自稱北地漢民,準備南遷到我廣陵,只是錢將軍見來人,不像是一般的流民,邁將軍你看……”
那騎卒對著陣前的飛龍騎一指,接著說道:“錢將軍懷疑他們是趙國奸細,便施詐言,將那位少年郎誆到陣前,準備一舉擒拿,誰知道……”
騎卒沒說下去,因為結(jié)果已經(jīng)呈現(xiàn)在郗邁的眼中,幾十名全副武裝的精銳鐵騎,面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年,竟然被人家抓了主將,如此丟人的事,即便這等不知羞為何物的武夫,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哦?”郗邁眼神一轉(zhuǎn),似信不信,看著對面那些彪悍異常的飛龍騎,確實不太像一般的流民,可若為奸細,怎會如此興師動眾?若來詐城,又怎會做的這般明顯?再者……
此時謝燕的身份,讓郗邁很是疑惑,若此人當(dāng)真是趙國奸細,那又怎會被錢繹騙倒?自己麾下的將官,郗邁怎么會不清楚,若讓這錢繹動刀子行,動腦子可就有些費勁了,就他也能騙人?
“此人若真有蹊蹺,又如何被錢將軍誆至陣前?”
“哦,對了,那個少年郎說他有一封給將軍您的書信,錢將軍讓他上前遞交,這才……”
“什么?。俊臂~失聲叫道,再次打斷了士卒之言。
郗邁狠狠瞪了這士卒一眼,這么重要的細節(jié),竟然被放在了最后,似乎自己不問,這家伙好像都忘了一般。
不過這時候的郗邁,可沒時間和這名士卒磨嘰,而是一提戰(zhàn)馬,向著謝燕奔去。
若真如此人所言,攜有北地傳書,那就太重要了,如今那個行走北地之人,正是郗邁最為親近之人,得知這個消息,郗邁那里還能穩(wěn)得住!
就在郗邁催馬上前之際,謝燕已然帶著錢繹,走出了廣陵守軍的包圍之中,此時,李陽也打馬上前,與天龍一起迎了上來。
“接著!”謝燕伸手抓住錢繹袢甲絲絳,一抖猿臂,將這位錢將軍,如同扔麻袋一般,拋給李陽。
李陽嘿嘿一笑,伸手接過,翻腕便將錢繹擔(dān)在馬鞍之上,隨即抬起一腿,夾住了錢繹的脖頸。
“嘿嘿,就憑你小子,還敢和我家少主人動手,膽也忒肥了,給爺爺乖乖呆著吧!”
被李陽腿彎夾住,聽著上面?zhèn)鱽淼某爸S,脖頸處傳來的壓力,讓錢繹是又羞又惱,一口氣沒勻上來,竟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看著謝燕縱身換馬,坐在了天龍之上,意欲要走,郗邁有些急了,急催戰(zhàn)馬來到了兩軍陣前。
“來者稍候,郗某有話要說!”
郗邁剛剛沖著謝燕喊完話,不由的一愣,因為在此時,他已經(jīng)看清了謝燕的相貌,竟然是一個少年!見到謝燕年不過十六七歲,長相英挺俊美,郗邁心中的敵意,頓時減弱了幾分。
不過這也讓郗邁更加奇怪了,若真的是兄長傳信,又怎地會交于一個少年之手?不過這少年,也當(dāng)真了得,竟然只身一人,于敵陣之中,生擒敵將,郗邁既好奇又佩服。
“哦?你又是何人?”謝燕抬眼看了看郗邁,語調(diào)不疾不徐,態(tài)度不卑不亢。
此時的謝燕想進城嗎?自然還是想的,只是謝燕很清楚,想要獲得別人真正的尊重,靠得不是謙卑與諂媚,而是實力,唯有實力才能讓人敬畏。
再說,眼下情況發(fā)展到這樣的地步,靠卑躬屈膝就能解決,這樣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眼下也只有以此將領(lǐng)為質(zhì),最好能把正主引來,才能試試周翼之信的作用,若到時還是不行,那也只能離開此處,另謀它地。
“哈哈!”不過,立馬陣前的郗邁,聞聽謝燕之言,卻是哈哈一笑。
“小郎君,既來我廣陵傳書,可為何連投書之人都不相識?且不可笑?”
“咦!”謝燕并未理會郗邁的調(diào)笑,而是心中一驚,難道……
“敢問可是廣陵郗邁將軍?”謝燕心中一驚,復(fù)之一亮,言語之中隱隱帶著一絲希冀,開口問道。
“不錯,某家正是廣陵騎郎將郗邁是也,不知小郎君如何稱呼?”
“當(dāng)真?”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那有冒名頂替之理!”
“見過郗邁將軍,小子常山真定謝燕是也!”
“冀州常山郡?”郗邁也是一愣,好家伙夠遠的??!看來這少年郎所言不虛啊,這一路行來,可不下幾千里之遙。
“謝家小郎,千里迢迢,難道就是為了一份書信?再者,想那冀州之地并未有我郗邁之友,又如何有我書信?”
“呵呵,郗邁將軍何須多問,看過書信不就明白了嗎?”
對于相互之間的試探,謝燕也有些煩了,與其這樣,不如直接將書信交給對方,行與不行,也就立見分曉。
“此言有理!那就煩請小郎君,將書信交給我吧!”郗邁微微一笑,向著謝燕一伸手。
此時,二人分別立于各自陣營之前,雙方隔著數(shù)丈之遙,按郗邁的意思,這是讓謝燕上前交信。
“哈哈,何必這般麻煩!”
上過一次當(dāng)?shù)闹x燕,那里還會上前,謝燕也有少年郎的熱血、激情和沖動,但若被同一塊磚頭絆倒兩次,那便是愚蠢。
說話間,謝燕伸手入懷,將周翼的書信取出,三下兩下便系到奪來的長矛紅纓之上。
“郗邁將軍,請接信!”
謝燕朗聲一喝,一抖手,長矛脫手而出,向著郗邁擲了過去。
一道疾風(fēng)從郗邁身邊掠過,“噗”得一聲,長矛扎在戰(zhàn)馬之側(cè)草地之中,矛尾急速搖晃著,蕩起一道道弧形虛影,一封書信纏在槍纓之上,打著旋,落入了郗邁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