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洗,灑滿老宅,冬日里漸黃的竹葉上薄薄地披上一身白衫,遠遠望去恰有幾分朦朧畫意。
向陽叼著煙在屋內(nèi)來回踱步,加了棉坐墊的竹椅上坐著向老爺子,手里把玩著一串晶瑩剔透的手鏈。
見向陽如此,向老爺子開口道:“你有醉仙酒?!崩蠣斪佑玫氖顷愂稣Z氣,而不是問句。
向陽身形一頓,扭頭看了眼自家已經(jīng)成精的爺爺,微微點了點頭,卻沒做聲。
“你在想要不要救那孩子,對嗎?”
向陽第二次點頭,依舊沒有做聲。
“近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二十幾年來的思維習(xí)慣讓你不愿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和事,更何況是在明知是蟲族有意為之的情況下,這是你的第一層想法?!?p> “雖然那幅畫顯示吳妌和姜汎舟沒有問題,但在你心里還是隱隱有一絲擔(dān)憂。”
“更深一層的想法是因為今天吳妌的表現(xiàn)與及她說的事情,種種情況分析得出一個結(jié)論,反正沒人知道你還剩得有醉仙酒,那是你留下來的保命底牌之一,沒有理由去救一個明知身處陷阱中的孩子,對嗎?”
“而且,我們都不知道當(dāng)你用醉仙酒救了那孩子后,蟲族會有什么下一步的行動,如果這樣做了,等于我們就是在按照它們的布局在走,后續(xù)的結(jié)果就是,我們會輸,而這輸?shù)拇鷥r會非常大?!?p> 向陽幾步走到竹桌前,按熄了煙頭,有些煩躁地坐靠在另一張竹椅上,道:“爺爺,你明明知道我怎么想的,干嘛還來找我嘛?!?p> 向老爺子的目光中透著一絲絲笑意,有些享受自家孫子近段時間來第一次用這種夾著撒嬌口氣說話,幾個月前那場悲劇造成的壓力不僅僅只有季承忠等人,還包括自家的向陽。
“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煩躁嗎?“老人溫和的聲音讓向陽看了過來。
“你內(nèi)心深處的良知在抵觸這個決定,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本來就是一個偽命題,沒有任何還未出生的嬰兒身體內(nèi)自帶善或惡的基因,只有健康與不健康之分?!?p> “今天,我很開心,因為這么多年的教育沒有讓你成為一個利益至上的人,一個冷情冷血的人,一個自私的人。“
向陽瞪大了眼睛,輕聲問道:“爺爺,你的意思是救人?但是如果這樣……”
向陽的未盡之意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了,救人的結(jié)果是造成更多人可能為之陷入困境,不救人又良心難安。
向老爺子招了招手,向陽一撇嘴,自動自覺地將耳朵湊到自家爺爺嘴邊,聆聽教誨,沒辦法,小時候每次爺爺想避開爸媽偷喝偷吃的時候都是這種操作。
倆爺孫一陣嘀咕后,向陽邁步走出屋門朝大廳方向而去,向老爺子停留了片刻后方才不緊不慢地起身出屋,目光中夾著一絲凌厲和狡黠。
心中暗道:“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占自己這方的便宜,誰也別想算計我們,黑衣人不行,那些陽陽口中的投降派不行,心性各異的修煉世家不行,蟲族更不行!”
當(dāng)向老爺子步入大廳后,便見幾人面露喜色,走進一瞧,那名幼兒已睜開了眼睛,一雙小手正拍打著奶瓶用力的吞咽著,面色已恢復(fù)正常。
季承忠哈哈一笑,拍了拍向陽的肩膀,道:“師弟,你真是及時雨呀,救了這孩子一命,等明天吳妌醒來一定會很高興的?!?p> 抱著孩子的姜碧落嘴角含笑,見向老爺子到了,朝他點了點頭。
當(dāng)初,婁惜兒給向陽醉仙酒時,好像只有她在場。
向老爺子與姜碧落對視的一幕,也被朱蘭生看在眼里。
“好啦,既然孩子沒事了,天也晚了,大家都早點歇息去吧,孩子就交給碧落先帶一晚上,畢竟女孩子心細一些。”
眾人聽罷,紛紛各自回屋,大廳內(nèi)就剩下了姜碧落和孩子。
老爺子走在最后,跟隨的老管家正準(zhǔn)備順手將廳門關(guān)上,見老爺子暗中阻止,雖心有不解,但依舊照做。
沒過多久,整座季氏老宅除了大廳內(nèi)燈光仍舊外,余處一片黑暗。
時間很快來到凌晨四點,側(cè)對著大廳正門的姜碧落好似有了倦意,將手中的孩子放在邊上的矮幾上,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眼睛的余光掃過那幅畫時,見畫中人的衣袍呈現(xiàn)淡淡的淺灰色時,嘴角露出一絲譏諷。
由于廳門大開,夾著雪花的寒風(fēng)吹了一個晚上,使得門外的臺階上鋪滿薄薄一層白雪,甚至有些調(diào)皮的雪花還借著風(fēng)吹進了大廳內(nèi),只是因為廳內(nèi)有陣法的作用溫度恒定,很快便化為雪水,濕了門內(nèi)好一大片地。
雪水中有一處竟似有生命一般,正緩緩地朝孩子的方向流動。
姜碧落就像沒看到一樣,自顧自的活動著手腳,不經(jīng)意間走到那幅畫的正前方,好似仔細欣賞著這幅難得的佳作,喃喃自語道:“這幅畫掛了好多年了,也沒見人打掃過,怎么一點灰塵都沒有呀!”
一邊說著,一邊不經(jīng)意地抬手輕撫了這幅水墨畫的某處,又回身朝孩子處走去。
當(dāng)她停在那灘古怪的雪水面前時,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
有見過水往低處流的,沒見過流到某處的水往回退的,不過,很可惜,畫中一道銀光閃過之后,廳內(nèi)地面上的雪水蹤跡全無。
待姜碧落看向廳外的臺階時,連那層薄薄的白雪也消失不見了。
正當(dāng)姜碧落準(zhǔn)備轉(zhuǎn)身回到原位時,一個人突兀地出現(xiàn)在臺階上,背對著廳門長身而立。
姜碧落心里一驚,因為這身形她再熟習(xí)不過了,是自己的哥哥姜汎舟,這次的謀算只有自己、向老爺子和向陽三人知道,而哥哥身體的情況并不好,吃了藥之后就去了房間內(nèi)休息,現(xiàn)在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哥?”姜碧落試著叫了一聲。
來人并未回應(yīng),也沒有轉(zhuǎn)過身,只是一頭短發(fā)在瞬間變長,并且伴著寒風(fēng)和雪花伸進了廳內(nèi)。
姜碧落見狀,沖到一旁抱起孩子急退到畫前站定,雙眼緊緊地盯著來人。
黑色的長發(fā)好似閃著妖冶的光澤,如波浪般前行。
姜碧落有些慌亂地扭頭看向那幅畫,畫中人的衣袍已成墨色。
而此時,來人哧笑一聲,懶洋洋地道:“一幅畫也能阻止我?嗯?!”
“季璃在還差不多,你?”
說話間,黑發(fā)已伸到姜碧落身前,好似貓抓老鼠一般圍著姜碧落轉(zhuǎn)了兩圈,未等她開口說話,黑發(fā)猛地發(fā)力將其緾住,瞬間拽出廳門之外。
也就在此時,三道人影各持利器由三個方向朝來人攻來。
來人右手一抬,一陣狂風(fēng)吹向三人,一招便將三人逼退。
“你是誰?快把人放開!“被逼退的季承忠虛浮在半空中,厲聲呵問。
“昔日赫赫聲名的季氏,現(xiàn)如今就剩在三兩只小貓?哈哈!“
“小貓又怎樣?你這么厲害怎么不敢進大廳呢?名字都不敢說,憑什么在這里耀武揚威!”向陽的嘴一如既往快和準(zhǔn)。
來人冷哼了一聲,也沒見他有什么動作,季承忠便被無形的力道捆住,狠狠地摔在來人面前,動彈不得。
“本事沒有,嘴倒是快,今天,除了他和這孩子,其它人就不留了?!奥曇舨淮?,也不顯得兇狠,但話里的意思透著森森的寒意。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荷花池水驟然好似被人破開,青君從池里騰空升起,巨大的頭顱直對來人。
“就知道你出來,一條修了幾萬年都沒能成蛟的小蛇,正好,今天把你也一并收拾了?!罢f話間,青君所在的半空中浮現(xiàn)一只巨大的身影。
只見那身影漸漸清晰,原來是一頭似虎似獒的異獸,如果唐戰(zhàn)在此,一定能認(rèn)出它來,這就是在金色山洞中和媚蟲一起出現(xiàn)的獅獒。
一蛇一獒也不廢話,便戰(zhàn)在一處,剎時間,半空中吼聲陣陣,身影幢幢。
季氏老宅內(nèi)余下的普通人早就被震暈了過去,還能站著的只剩下朱蘭生、向陽和姜汎舟三人。
來人也不急著殺死余下眾人,還頗有興致地抬頭看向空中的爭斗。
而此時,向陽幾人心念急轉(zhuǎn),姜汎舟忽地暗中傳音給向陽及朱蘭生兩人:“情況緊急聽我說,看樣子青蛇與那只怪獸的修為相差不大,它脫不出手來救我們,只能靠我們自己了?!?p> 來人忽將頭扭向姜汎舟,輕笑一聲,道:“修為不高,卻有幾分見識?!?p> 話音未落,姜汎舟猛地噴了一口血,一手按住胸口處,連連后退,直至墻角。
向陽吐了口氣,如果他猜得沒錯,來的這只蟲族就算沒有黑冥那么厲害,也與在無為居被季璃殺掉的那只媚蟲相差無幾,自己這幾只小貓真不是他的對手,怎么辦?
而且,爺爺也在老宅內(nèi),就沖著他剛才說話的語氣,不是開玩笑的。
婁惜兒怎么還沒回來?季璃一直沒有露面,聽說是在療傷。
季氏老宅外是一直有其它世家的人守著,或者,更準(zhǔn)確的說是監(jiān)視,可這些人全部加起來也不是來人的對手,更何況,那些人也不會拼命來救自己幾人。
半空中,已經(jīng)開始時不時的滴落一些血跡,向陽雖然看不清戰(zhàn)況,想也知道情況不會太好。
朱蘭生不知想到什么,移到向陽身旁,來人也只是掃了一眼,并未阻止,想來也是不屑阻止。
“小青蛇?!爸焯m生低聲說道。
向陽一愣,瞬間明白朱蘭生說的小青蛇是指婁惜兒故意留下來的那條。
“對呀!照理說,那條小青蛇會被留下來,想必有辦法傳遞某種信息給婁惜兒那女人?!毕氲酱颂?,向陽向四處搜尋,但并未見其蹤影。
“你們是在找它么?”來人右手朝虛空一抓,一條小青蛇被其抓在手中,小青蛇卷曲著蛇身,姿態(tài)很不正常。
來人伸出左手食指點了點小青蛇的額間,似笑非笑地道:“我可給足你時間了,有沒有通知到你主人呀?”
小青蛇奮力地扭動著身體,可吐出的蛇信吞吐得越來越慢。
只聽得空中一聲暴呵:“放開它!”
卻原來是青君拼著生受獅獒一爪,朝來人直沖下來。
來人左手一彈,一陣莫名的狂風(fēng)將其堵了回去,道:“你的對手是它不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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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石的遠方
前段時間有些意興闌珊,工作上也出了些問題,經(jīng)過幾個月的休整,與你再續(xù)這個故事,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