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回朝,隨即宣讀了瀛文王的遺詔。詔書上說,國家危難之際,梁澈挺身而出,領兵打仗,抵御外敵,又救駕有功,故文王一旦有意外,瀛洲便交由梁澈掌管。
文王的意思,應該是希望梁澈延續(xù)瀛洲的完整和繁榮,免生內亂吧。蘇洛想。
文王到最后,終于做了件正確的事。
只是,詔書不知真假。
然而,梁澈只有一部分遵循了文王的遺愿,他保證了瀛洲的完整,也迅速地評判了內亂。
然后,改朝換代,定國號為梁,自稱梁澈王。
澈王,你真的還澈嗎?蘇洛在那場盛大的登基大典上自言。
蘇洛也是在登基大典上,確認了梁澈的身份。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真的就是以前那個埋頭做玉的玉石匠人。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玉鐲,玉鐲仍舊晶瑩,發(fā)著剔透的白光。
梁澈登基后的第二天,便邀請了蘇洛前去王宮,還有蘇貍。
蘇洛進去的時候,梁澈正在把玩擺在桌上的那個玉佩,那個雕著祥云云飾的玉佩,那個本屬于梁澈的玉佩。
“就讓它在那里,我會親自去取?!?p> 蘇洛想起在監(jiān)牢里,梁澈說過的這句話。原來,梁澈的野心和計劃,在那時,便已鋪展開了。
“梁澈,你變了,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碧K洛率先開口。
“我為什么不能變得更好呢?你看,現在的我,年輕、富有、號令天下。有什么不好呢?”聽到蘇洛說話,梁澈被驚醒了,放下手上的玉佩,抬頭說道。
“我還是更喜歡你作為玉石匠人的樣子。”蘇洛說。
“人們啊,總歸還是更喜歡弱者?!绷撼夯厣碜贤跷唬挠牡卣f。
蘇洛想了想,他這話,竟然有些道理,讓人無法辯駁。
她看了看身邊的蘇貍,蘇貍一言不發(fā)。
蘇洛終于理解了那天在監(jiān)牢里,自己莫名的哀傷。原來自由和安康,要以如此的方式呈現。
見蘇洛不說話,梁澈說出了此行的目的,他說:“蘇洛、蘇貍,我今天請你們來,是想讓你們協(xié)助我,管理這個國家。要知道,蘇洛,我欣賞你的善良,蘇貍,我看上了你的能力。如果你們倆做我的左膀右臂,這個國家會越來越繁榮昌盛的。”
“你們答應過我的,要給我自由。”蘇洛說。
“所以,我是在和你商量?!绷撼赫f。
“我不同意?!碧K洛說。干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梁澈嘆了口氣,說:“雖然有些遺憾,但我尊重你的決定?!?p> “做個好帝王,梁澈?!碧K洛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她不想在這里多待一刻,這里連空氣都透露著壓抑和沉悶,透露著不自由。
殿堂上獨留蘇貍傲然站著。
梁澈站起來,來到他的身邊,說:“蘇貍,我走到今天,你也有份。你總該幫幫我吧?!?p> 蘇貍搖搖頭說:“對不起,我要守著蘇洛,就像你日日守著夕霧一樣。謝謝你,還蘇洛自由。你若有難,可去找我,我會幫你的。”
蘇貍去追蘇洛,蘇洛此時正站在宮門口,和一個女子說話。
蘇貍走了過去,只見這女子身著身著紅衣,面容姣好,十分妖艷。
但聽蘇洛對她說:“玉玨,收手吧。你給梁澈的這一切,并不屬于他。你這樣會毀了他的,也會毀了你自己。”
蘇貍于是仔細去看,發(fā)現這女子除了衣飾和面容變了,身形神態(tài)的確很像玉玨。
只聽玉玨說道:“以前那樣子,才是毀了我自己,還有梁澈。你看我這樣,不好看嗎?明明是重生,怎么盡說些毀了的話。說到底,我還要謝謝你呢,蘇洛,要不是你以前陰差陽錯的來了人間,沒有依約殺掉梁澈,我們怎么會有今天呢?梁澈一定更喜歡,我現在這樣子,多好看呀,我自己看了也歡喜。”
看著這樣的玉玨,蘇洛無言,只是說:“好自為之。”
她離開了,面對這樣的梁澈和玉玨,她唯有離開。她不知該怎樣面對,這樣的他們。
希望他們在財富和權勢里,能存留一分本心。
到家后,蘇洛左思右想,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幾天后,她決定去趟潿洲,去看看梁澈的那座小屋,以及屋后的那片夕霧。
小屋被玉玨毀掉之后經歷過一次重建,那次重建,蘇洛也在場,送了些財物,提了些建議。所以新建的小屋少了些空曠,多了些人情味,也精致了許多。
蘇洛進去,發(fā)現里面已不似所建時的模樣,當時在蘇洛的催逼下,梁澈添置了些家具和日用品,頗有些人間煙火的味道。如今,這些家具想來已被前朝官兵搜刮完畢,日用品也零零亂亂,落了灰塵。
屋后的夕霧因梁澈長久的外出征戰(zhàn),已顯衰敗和凋落之勢。蘇洛提了水桶,為它們澆水。
正在澆著,只見一群官兵從前門進來,穿過空無一人的屋子,來到后院。
官兵分列兩排,站定了,從中間走出了梁澈。
梁澈吩咐官兵把夕霧挖出來,小心包好,運往京都。
蘇洛放下了水桶,走上前去,說:“梁澈,你和夕霧的事,我本無權干涉。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夕霧是在這里消失的,你把花移到京都,不見得能等到夕霧?!?p> “謝謝你來給我的花澆水。但是以后我不住這里了,住京都,我要帶夕霧一起去,我想,她還是愿意陪著我的?!绷撼赫f。
“那能不能,取走一半,留下一半。我閑來無事,每周過來照管幾天,你閑下來時,也來看看。夕霧在這,也會活的很好的。”蘇洛決定退而求其次。
不知為何,她雖從未見過夕霧,但總覺得似曾相識,覺得相較京都,夕霧會更喜歡這里,假如夕霧還活著的話。
梁澈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吩咐下去,撤了一半官兵。
想來他心底里,還是念著夕霧的,也怕把花全部移走,便再也等不到她。
望著梁澈和官兵離去的背影,蘇洛心中莫名的有些難過。
時事移改,連梁澈如此固執(zhí)的匠人,都變了,還有什么是不能改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