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以后,對瀛王宮的那場變故,人們依舊津津樂道。
沒有外敵入侵,也還未等到百姓起義,只是天降異象、黑云壓城,瀛文王就在一夜之間,轉了性情。
傍晚時分,王宮突然被黑云籠罩,不見一物,有人試圖靠近,卻被黑云擋了回來。
王宮就這么成了一個孤島,無人能進,無人能出。
外面的人永遠無法得知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只靠猜測,里面的人也大多迷糊,像做了一個離奇的夢,不見真相。
身在其中的人,蘇洛,卻完完整整地見識到了真相。
黑云是從王宮的東南角壓下來的,蘇洛在云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她見過數(shù)次。
是玉玨,她操縱著這些黑色的氣體,徐徐攻占了整個王宮。
而此時,蘇洛剛剛接到瀛文王回宮的消息,大致是才進宮門吧,玉玨就這么迫不及待地開始了她的計劃。
而這個計劃,蘇洛隱隱地覺得,與梁澈有關,與蘇貍有關,甚至,與自己有關。
她跑出居所,向宮門口跑去。
果然,在離宮門不遠的地方,見到了張皇失措的文王。他兩側的侍衛(wèi)已被迷霧迷倒,唯有文王清醒地立著,他搖搖這個,又晃晃那個,確認了大家再無清醒的可能,便對了那云朵跪著,懺悔著,求饒著。
蘇洛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文王仍閉著眼,嘴里念念有詞,被這么一拍,更害怕了,渾身顫抖起來。
“是我?!碧K洛說。
聽聲音有些熟悉,文王睜開了眼,扭頭去看。見是蘇洛,一把抱住她的腿,說:“蘇洛,救救我……這肯定是那個妖人,不,那個蘇貍搞的鬼,對不對?你幫我求求情,讓他繞我一命,我一定好好待他,給他榮華富貴,給他他想要的一切……只要他饒了我。”
一屆帝王淪落至此,不管他曾做過什么,都讓蘇洛覺得,有些悲涼,甚至有些,難堪。
“不是蘇貍。”蘇洛簡單的說。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文王也被她這個簡短的回答驚住了,停下了哭訴,這讓蘇洛有機會說接下來的這些話。
“瀛文,多行不義必自斃。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實行現(xiàn)在的暴政嗎?”
文王似乎從這句話里看到了生機,連忙搖頭說:“不會了,不會了。只要你們不殺我,接下來我一定會廉政愛民,做個好帝王。”
蘇洛仔細看了他說話時的神態(tài)表情,搖了搖頭,看不出真假。她想,自己還是太稚嫩,太流于表面,無法準確判斷善惡、真假。
就姑且信他一次吧。蘇洛想。
“瀛文,如果你有幸逃過這場變故,你要放了蘇貍、梁澈,還有牢里那些無辜的民眾。還有,你要給我自由。”蘇洛說。
這是她的條件。
文王自然連連點頭,應了下來。
這時,黑云中有雷落了下來,正朝著瀛文王。蘇洛趕忙推開了他。
蘇洛對著黑云說:“玉玨,求你饒了文王,剛剛你也聽到了,他會改過的,他也會放了梁澈。”
黑云長久地沒有動作,沒有前進,也沒有后退。所謂的玉玨,也沒有露面。蘇洛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見沒有回應,她只有繼續(xù)說道:“玉玨,改朝換代這件事,對王宮、對百姓都沒什么好處,貴族爭權奪位、百姓流離失所,這不會是梁澈希望看到的。”
她不知道的是,改朝換代這件事,本就是梁澈應允了的,也是在他的授意下,玉玨才這么做的。
過了一會兒,黑云卻漸漸退了,最終徹底消散。
蘇洛以為玉玨終于聽了進去,于是拉起文王,送他入了宮殿。
之后的幾日,瀛文王變得溫順了許多,也依約放了蘇貍和梁澈,減了賦稅。只是遲遲不肯放蘇洛離宮,給她自由。
瀛文王對蘇洛的態(tài)度變得甚是奇怪,時而歡喜,時而嚴厲,時而畏懼。終于有一次酒醉時吐露真相,他說:“蘇洛啊,我知道你并非凡人,有妖怪助你,你還指使得動天象,有你在我身邊,我才安心?!?p> 于是蘇洛知道,她是徹底離不開這里了,文王不會放她離開。
后來臨近的幾個小國聯(lián)合起來,借著此次詭異事件造勢,入侵瀛洲,說是替天行道,消滅昏君。
瀛文王決定親自帶兵,御駕親征。梁澈主動請纓,說要助文王抵御外敵。瀛文王同意了。
事后蘇洛責怪,說梁澈已經那么大年紀了,文王你為何還同意他征戰(zhàn)沙場?
文王笑了,說,梁澈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哪里就年紀大了?再說,是他主動請纓的,可不是我強迫他去的。
蘇洛更是不解,梁澈明明已近花甲,哪里才二十多歲。也許這個梁澈,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梁澈吧。
出征那天,蘇洛去送文王,見到了一身戎裝,騎在馬上的將軍,的確和梁澈有幾分相似。
只是這位將軍,對她卻視若無睹,所以她也并未上前質問。
文王離開的這些日子,蘇洛嘗到了久違的自由的滋味。她離了宮,回到家中,與父母團聚,很是歡樂,仿佛又恢復了少女時期的無憂無慮。
她見到了小青,見到了蘇貍,覺得家里久違的團圓,蘇貍無形中填補了貍貓的位置,把蘇洛心中的那份空缺也給填補上了。蘇洛甚至覺得,自己比以前更為快樂。
如果這種快樂,能一直延續(xù)下去多好啊。蘇洛想。
當然也只是想想,因為瀛文王遲早有回來的那一天。
半個月后,戰(zhàn)場傳來文王戰(zhàn)死的消息,舉國哀悼,是為國喪。
蘇洛一家也戴了白孝,但心底里,卻莫名的有些輕松,難過是遠談不上的。
蘇洛雖有些奇怪,但刀劍無眼,戰(zhàn)死沙場實屬正常,于是也不再多想。好在,她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續(xù)下來了。
幾日后,將軍大勝,帶了軍隊回城,百姓又摘了白布,戴了紅布歡迎。
蘇洛不愛熱鬧,當日正在常去的茶樓二樓喝茶,見外面的聲勢太大,不由得走到窗口去看。
這一望卻望出了蹊蹺,將軍左側的副將,身形有些像女子,并且是自己熟悉的女子。
軍隊匆匆走過,蘇洛揉揉眼睛,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坐下繼續(xù)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