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微亮,外頭寒風咋起,卷落了樹上所剩不多的枯黃樹葉,一身玄色長衫的男子站在樹下,若有所思的看著樹,仿佛入定一般。
“少爺這么早就起來了?”云起打了個哈欠,一手拿著一個水盆,“我正想打水去叫少爺起床呢!”
洛修寒環(huán)顧了這院子,自從被貶之后,府中下人早已經散了,只有云起,一直跟著他,打掃做飯,收拾房間,照顧他,都是云起一個人,自己卻還懷著滿腔抱負,以為自己還是那個自命不凡的太子少傅。
洛修寒嘆了口氣,想起年少時,父母雙亡,他變賣家產獨自進京,只有云起愿意跟著他,他那時候保證了什么?衣食無憂,還是富貴榮華?
可是現在呢?依舊一無所有。
“云起,你怪我嗎?”洛修寒問。
云起正往盆里舀水,聽見洛修寒問話,愣了一下,又繼續(xù)往盆里裝水,“少爺,你說什么呢?”
“也許是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洛修寒自言自語的走了。
云起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少爺自從不做官之后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云起端了水準備去洛修寒房間,還沒有走幾步,就聽見大院門被敲得震天響。
云起隔著門問,“一大早你們敲門干嘛?”
“你快把門打開,我們有事情找!”外面的人粗聲粗氣,聽著像個大漢。
云起彎著腰從門縫看外面,外面站著不少人,但看不清是什么人,反正不管什么人,都不能開門,“你們有什么事,隔著門說就好了!”
外面的人回,“隔著門說不清,你打開門!”
“不開,你們快走,不然我報官了!”
“報官?那你要出來才能去報官啊,聽我們的,快把門打開,可以饒你們性命!”
外面的人哈哈大笑,聽得清楚了,都是些男人。
云起腿一軟,這些時日有不少找麻煩的人,但無非是些排擠鄙夷,今日又是些什么人?
外面的人得不到回應,似乎在嘀咕些什么,接著門開始被撞動,他們在撞門,云起慌亂的把門上的幾個門栓插上,但是好像沒什么用,“你們要是敢硬闖,我家少爺饒不了你們!”
“你家少爺早就被貶為庶民了,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我們就是知道才來的,所以你們還是聽話一點,不然有你們的罪受!”
云起抵不住門,門栓被震斷,大門應聲而開,幾十號人浩浩蕩蕩地踏門而入。
“進屋看看,能帶走都拿了,兄弟們千萬別客氣!”
為首的大漢手一揮,示意其他人進屋,他們不是什么好人,而是附近山上的劫匪。
自然,他們來也不是偶然,而是有人給他們寫了一封信,說了洛修寒家中藏有不少財物,都是貪污受賄所得,就算他們搶了,也是為民除害等等……
云起被推擠出門外,想著自己少爺還在府里,萬一少爺心直口快惹怒他們可怎么是好?
云起突然低頭看見自己腰間的錦囊,對了,主上。
“你們要干什么?這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財物?你們還把這里當做盛京嗎?天子腳下你們也敢放肆?!”
洛修寒話還沒有說完,險些被一個飛過來的茶杯砸到。
那些人一邊翻找,一邊嘀咕,“這些東西又重又破不值錢,這洛修寒哪里像是有錢人,分明是個窮鬼吧??”
洛修寒終于忍不住了,什么有辱斯文,君子恪守規(guī)章,不可喜形于色,全部拋諸腦后,“你們能不能別總是找我麻煩,我到底哪里得罪你們了,你們都給我滾出去,以后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見一次打一次!”
“你說什么?”方才那大漢氣勢洶洶的走過來,看那眼神似乎要吃人一般。
云起小心翼翼地拽了一下洛修寒的袖子,小聲道,“少爺,主上……”
主上,青州主上,是啊,他淪落到此番境地,恐怕再無翻身之地,雖說自古以來,忠臣不侍二主,可若是一直如此,怕會連累了旁人。
洛修寒手指用力握拳,罷了,反正她以后也要嫁給殿下的,自己怎么也算是殿下的人,不算是侍二主。
“你給我站住,你可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誰的人!”
“洛大人是不清醒了嗎?需要我再提醒你嗎?你已經被貶為庶民了,現在,就像一只落水狗一樣!”那大漢說完又哈哈大笑,旁邊的人也跟著笑。
洛修寒不慌不忙走近那大漢,“你可知青州主上?”
大漢聞言微微皺眉,“知道又怎樣?”
“知道就好!”洛修寒不屑的白了那大漢一眼,“你聽好了,青州主上,已經將我奉為座上賓,你們若是再敢動一下,后果自負!”
“你少在這里唬人!”大漢似乎不信,狐疑地看著洛修寒,但底下人已經不敢動了,青州主的威名他們自然聽過的。
“洛某一向不說謊,是不是真有其事,你打聽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那大漢還愣著,他手底下的一個人湊近來,“大哥,我聽說前幾日青州主上是為洛修寒解過圍,就算不是座上賓,也應該認識,大哥,我們還是不惹為妙!”
那大漢點了點頭,示意那些人跟他走,“撤!”
那些人經過身邊時,云起突然拾了地上倒著的一個雞毛撣子,一邊趕一邊罵嚷,“快點滾出去,下次還敢來,一定揍得你們趴下!”
洛修寒也抄了一個掃帚,跟著云起去趕那些人,把云起愣了半天,這還是那個死要面子的少爺嗎?
云起突然又笑了,繼續(xù)揮舞著手里的雞毛撣子。
此時,天已大亮。
盛京。
一處頗為寒酸的屋子里,白衣女子坐在桌前,手指拈了一塊點心送入口中,門突然被推開,進來的人又馬上關上門。
進來的人風風火火,不是裴煥卿又是何人?北瑤凝墨連頭都沒抬一下,立即聽到他嘰嘰喳喳的聲音。
北瑤凝墨眉頭緊皺,以前怎么不知道裴煥卿這么吵?靠墻而站的黑影看不清眉眼喜怒,但卻微微挪動腳步,讓自己徹底隱在屋子的黑暗里。
“據說今天洛大人發(fā)火了,把那些找他麻煩的人狠狠的罵了一頓,還說已經是主上的座上賓了,主上,我們什么時候出手。”裴煥卿覺得這時候該去安慰一番才是。
雪中送炭嘛,說不定洛修寒要感動的痛哭流涕,抱著他的腳求收留,想到這裴煥卿臉上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笑意。
“不用管他,隨他去……”北瑤凝墨,方才又是去了太子府,被拒之門外,然后去皇宮,也是被推辭皇上事物繁忙,暫時不見,請主上回去。
想了這么久,也該想清楚了吧?還是,皇上已經決定與東盛聯姻。
若是皇上下定決心了,要搶不?嗯……
門外傳來敲門聲,裴煥卿站的離門近,轉身就把門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個青衫男子,比起往日的意氣風發(fā)之態(tài),現下有些憔悴……
……
門口灌入的寒風讓人打了個冷顫,北瑤凝墨回過神,招呼來人,“進來坐吧!”
對坐的人相顧無言,北瑤凝墨微微嘆氣,方才說了不用理會他,他倒是自己按捺不住找上門來了。
此處是盛京的驛館,為了避嫌,北瑤凝墨沒有住在太子府,畢竟現在整個盛京,下至各州國都想看她和東盛公主如何斗爭。
為了不如那些人的愿,所以她呆在驛館。
雖然也住不進,當然,只是為了避嫌。
兩人沉默不語,洛修寒憋紅了臉,終于打破沉默,“為什么選我?或者說,選我做什么?”
“青州事物繁多,自然需要一個我能信得過的人!”
“那為何是我?”
“我說了,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恰好,洛大人就是!”
“你……”洛修寒倒不知怎么去接上話了,就真的如此相信他?
“殿下說了,你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這次你因牽連而被貶,為何不能證明你的能力,才干,讓所有輕視大人的,都刮目相看!”
“激將法對我沒有用,主上也不必抬高我,我自己是何等重量,我還是知曉得!”
“大人自己思量過了吧?你都來找我了,不就是想通了嗎?”北瑤凝墨發(fā)現跟君衍待了幾天,也突然喜歡一直笑著,不論開心或是思索,都是笑著的,這樣,就不會將喜怒展示于人。
“我可以去青州,但是,太子殿下遇埋伏一事,確實與我無關,請主上一定要為我查清此事!”
“好!”北瑤凝墨毫不猶豫的答應,當然要查,害殿下的人,怎么能一直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