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少年鹿的刺客狂想(四)
焚燒爐被這狂猛的一劍劈裂了胸腹,皮膚與肌肉翻卷,露出內(nèi)部霜藍的電子流,這些閃爍著數(shù)字的濃稠發(fā)光液體使得焚燒爐看起來異常不真實,仿佛是一個披著人皮的幽靈。
鹿正康有一瞬間的遲鈍,隨后橫劍斬斷了毛腿男的頭顱。
碩大的腦袋飛上半空,旋轉(zhuǎn)著,肆意狂笑著,而焚燒爐頹然倒地的身軀,從胸腔傳出嘶啞的低語,“有趣!竟然是東方傳奇刺客的傳承人!等著我……滋滋……”聲音漸漸低沉,仿佛沒電的機器,最后以幾聲故障音結(jié)束。
周圍的圣殿士兵舉槍射擊,金屬子彈的狂流如雷霆萬鈞的風(fēng)暴,鹿正康一縮身,鬼影子一般出現(xiàn)在士兵群中,手中利劍揮灑,橫平豎直,剛正不阿,劍勢一下快似一下,從涓涓細流,到長江大河,最后連綿成一片,硬頂著槍林彈雨向軍隊發(fā)起沖擊。
一道洪流沖入山林,樹木摧折,圣殿士兵的盔甲撕裂,露出內(nèi)在的幽藍形體。殘肢斷臂里淌出透明粘稠的冷卻液,鋪在地上被雨水沖稀,流入下水道里,宛如被寬恕的罪。
源源不斷的士兵正在從城市的街頭巷尾出現(xiàn),手持精銳的槍械或是各種造型夸張的冷兵器,盔甲震顫如山坡滾石,隆隆前行。
“殺不干凈的!撤!”斯凱瑞大喊。
鹿正康收住劍勢,閃身讓過一把下落的大錘,貼地奔行,扯著斯凱瑞的兜帽開始逃竄,不時揮劍磕飛幾枚流彈,幾個起伏后翻過院墻就消失在小巷里。
圣殿士兵頭盔的十字孔亮起藍光,開始有組織地圍剿鹿正康二人。
斯凱瑞像一桿旗子似的被扯到半空甩動,他大喊:“這么跑沒用!”
鹿正康抬頭看到樓宇間涌現(xiàn)的士兵身影,他們絲毫沒有追丟的跡象,“那該怎么辦?”
“圣殿公司的主腦伊甸園一直鎖定著咱們,在這里我們怎么也躲不過監(jiān)視的!”
“那豈不是死路一條?”
“去安全屋,聯(lián)系安塞雅博士,她會幫我們清除訪問記錄。”
鹿正康不知道什么是伊甸園,也不認得安塞雅博士,更無法理解什么叫清除訪問記錄,腦子里一會兒是舞劍的風(fēng)流刺客,一會兒是穿行于城市鋼鐵叢林間的電子幽靈,焚燒爐的體內(nèi)流出的發(fā)光液體,圣殿士兵的藍光頭盔……這個世界有些過于不真實。
他回頭一瞥,斯凱瑞的嘴角也滲出藍色的液體,閃爍點點不自然的星光,好像是混著閃粉的藍墨水,好像是核材料廢渣溶液。
“安全屋在哪?”他使勁晃頭,努力驅(qū)逐心中的不安感。
斯凱瑞抱怨道:“你怎么連這個都忘了,好吧……先到一個清靜點的角落,然后把你懷里的刺客印章按在隨便哪個平面?!?p> 轟!
鹿正康一聲“好的”才說出口,就被巨大的爆鳴聲壓倒,沖擊波從幾個街區(qū)外涌來,掀起一陣熱風(fēng)。
斯凱瑞喊到:“黑爾斯!你得去救安提諾!他的情況不太妙!”
遠方的街區(qū),巨大的虛擬屏播放著炫酷的動畫,而兩個人影像黑點一樣閃過,留下尾跡。
黑袍刺客背著脈沖推進裝置在前面逃竄,而站在蝠鲼飛行器上的斷頭臺舉著火箭筒肆無忌憚地對前方傾泄火力,爆炸聲轟然不絕。
鹿正康臉都快綠了,“這讓我怎么救!”
斯凱瑞平靜地說道:“給他發(fā)信號,他會盡可能擺脫追兵,然后一起進入安全屋!”
“好!”
……
黑袍刺客猛然俯沖,貼著高樓冷脆的玻璃外墻速降,泠泠的反光倒映夜景,一道青色的煙火閃爍光華,映入眼簾,安提諾猛然抬頭,看到逆著人群的藏青色身影,手上拎著的紅袍刺客宛如旗幟。
他嘿嘿一笑,回頭看了一眼窮追不舍的斷頭臺,抬起右手,亮起虛擬屏,他用目光操作選項,調(diào)出延遲爆彈,隨后甩手,袖子里飛出幾個黑色金屬圓球。
爆彈飛入空中還升起小降落傘,蒲公英般飄飄忽忽,順著蝠鲼飛行器的氣流襲去。
嘭!嘭!嘭!
火焰沖天,蝠鲼飛行器破浪而出,表面有一層淡金色球形能量護盾,毫發(fā)無損。
安提諾呸了一下,有些嫉妒。
他并腿,直沖而下,鉆入城市街道上一個個巨大的洞口,這些豎井通往下層居民區(qū)。
不同于地表發(fā)達的景象,地下的樓房擁擠得像蜂窩。
老舊的房屋累疊如磚瓦,被懸浮的巨大的太陽燈照亮,家家戶戶的陽臺連起來形成狹窄的走廊。一層層,向下延伸到看不見的深處,沿路的太陽燈也照不透最深的黑暗。
這里的居民飲酒,使用LSD,戴著VR眼鏡,活得像爛泥,四仰八叉倒在屋里,陽臺,空調(diào)外機,電線桿,嘔吐物上,排泄物上,各種地方,骨瘦如柴,對外界漠不關(guān)心。
安提諾鉆入這個巨大的迷宮,在樓房的走廊、樓梯穿行。
斷頭臺用他的金屬手臂敲了敲太陽穴,左眼化作銀色,數(shù)據(jù)流涌動。
世界變成透明的線條結(jié)構(gòu),所有一切都像死物,只有刺客在移動。
斷頭臺哼著金屬小調(diào),像是喉嚨里有一只被卡車碾過的半死鴨子,他舉起激光射槍,輕輕打開機關(guān),射槍變形,槍管外出現(xiàn)聚焦器。
扣下扳機,能量聚焦,槍口溢出刺眼的藍光,但還收斂著。
“滋——”
激光射出,灼燒空氣發(fā)出嘶嘶聲,穿入樓房,就像鐵锨刺入云霧一樣,水泥、鋼筋氣化。槍口移動,追著那只潛逃者,如可怖的畫筆,在原本的頹廢世界留下巨大瘡疤。
斷頭臺哈哈大笑,看著視線里那個移動的人體被湮滅。
“舒服?。 彼l(fā)泄似的又甩了幾下射槍,直到過載,強制停止。
這個過程中死的居民數(shù)量不可統(tǒng)計。
有幾位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半個身體同家里的地板一起消失,發(fā)出幾聲嘶啞的慘笑,咽了氣。
斷頭臺滿意地打量自己的作品,轉(zhuǎn)身正要離開,一抬頭,地洞頂端,一個黑袍刺客翻身上地,回頭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
嵐德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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