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這是供于皇城的貨物,赤云近來人多雜亂,就是存于庫中也怕下面人馬虎。所以便放在您的校場吧!學生會派人看守,不會擾了老師清靜。”
果然,一個精明干練的女子,在哪里都不免讓人高看一眼。
岱世卿卷卷衣袖,看著這個他為官之前曾教導過的未來的夏府女官,也是十分欣慰,他看了看堆積成山的各種貨物,連連點頭道:“即是皇城的貨物,便放在這里吧!有老夫在此,想必也沒有哪個毛賊敢打它們的注意。哈哈哈……”
夏晚昭抿嘴一笑,抬手抱拳對著岱世卿行了一個禮后,接著說道:“老師,赤云城里為您新建的府宅,您怎么就不住呢,帶著親兵家眷住在這個村子里,是不是太苦了一些?!?p> 岱世卿微微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晚昭啊,你不懂,為官的時日多了,你呀,自然也會喜歡清靜的?!?p> 那天是六月二十四日,千盛節(jié)。
晚上璀璨的燈火籠罩著整個赤云城,家家喝彩,戶戶掌燈。
漫天的煙火在天空層層綻開,城中的每一個人都在著五彩斑斕中為一切美好祈福。
可另一邊,卻是一場慘絕人寰的人間煉獄。
哀嚎聲,絕望聲都被生生的淹沒在那禮炮的轟鳴中。
大火兇猛游竄,它們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不管你藏在哪里都能將人瞬間吞噬。
蘇凝是推開校場的大門,里面幾乎已經(jīng)沒有一絲可以站腳的地方。
“卿侯,大人!大人!咳咳……大人!”
在一個布滿濃煙的角落里,一只被燙傷的手將一個木板推翻。
哐當——
蘇凝是聞聲跑了過去,他顧不得火燎燎劇痛,撥開一層層還冒著黑煙的木板,大聲喚著:“大人!卿侯大人!”
岱世卿被拉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奄奄一息,他指著身后的暗門,對蘇凝是說道:“快……快扶我……進……進去。”
蘇凝是用盡全身力氣,用最快的速度,將岱世卿扶進那道暗門里。
雖然能擋一時,但進來之后也便是選擇了死去。
岱世卿將手放進胸前的衣服里,因為手已經(jīng)痛到?jīng)]有觸感,所以他摸索了許久,才慢慢掏出一個秀有獸紋咒章的袋子,他用力把手上的傷口撕裂,當他的血溶進咒章的時候那袋子便自動打開,他拿起那兩只黑白的對環(huán),將它們套在蘇凝是的手上。
岱世卿將一切辦妥,才抑制不住,淚水噴涌而出,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這又是何等的悲痛才能至此。
看著濃煙越來越多,他握著蘇凝是的手,滿目不忍地說道:“孩子,你自幼習武,十四歲便跟著老夫,各地征戰(zhàn),雖是家族使命但老夫卻視你為親。想想哪個為父的愿意看著自己的孩子受盡磨難。但是,不行?。∧悄惚仨氁钕氯?,必須要活下去……”
晦暗的墓地里,蘇凝是看著此時的自己,占據(jù)著別人的身軀,他想笑,想大笑一場。
“我終究還是沒有活下去。卿侯大人他,不會怪我吧!”
御水菩提將頭慢慢抬起,因為這個時候的淚水除了平添傷痛,沒有一絲價值。
“他不會怪你。因為他知道在那個情況下,你活不下來,他不想你絕望。不過,他還是盡力的在保全你。你手上的對環(huán)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對環(huán)本身就有鎮(zhèn)靈的作用,雖然成了枷鎖,但是你的魂魄卻不必擔心被其他幽魂蠶食。也正因為如此,岱世卿才會覺得對不起你,讓你背負著如此沉痛的記憶在世間徘徊了這么多年?!?p> 蘇凝是將眼淚擦去,借著懷音的面孔,艱難的露出一絲微笑。
也對,頂著那樣的臉,恐怕都不會笑了。
他像是釋然了一般,整個人也放松了下來,“所以,我還是幸運的。我能感覺到你們,能尋過來,這便是天意?!?p> 突然,白水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問道:“你們所在的村子,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名叫洧安,位于赤云城東不過十余里?!?p> 所有的困惑好像一下子明了起來??磥恚裁炊继硬贿^一個天意。
懷音的靈體在黑夜里格外顯眼,但是那隱隱地抖動卻讓人有了極度的不安。
蘇凝是回頭看著懷音,眼神里的感激,怕是到天明也說不完。
他不敢浪費時間,接著快速說道:“我時間不多了,所以以下的話,還請各位一定要聽好了——夏晚昭在校場存放的貨物,除了最外層的胭脂水粉和一些綢緞,里面的全都摻了百煉粉,那些東西嗜骨成性,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打算給我們……留一個活路。還有,她害死卿侯的目的絕對跟私煉靈體有關,所以你們一定不要放過任何跟她有關的事情,夏晚昭她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最后,我想求各位一件事。”
“何事?”菩提問道
“洧安村內有一個叫雯渲的姑娘,如果你們見到她,替我告訴她,如果下輩子能遇到她,我一定不會逃走,我會娶她”蘇凝是像是把所有的悔意都融到眼淚里,而此時他的心里一定是非常,非常想那個女子的吧!
“其實,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要娶她的,定親的信物她看到了嗎?”蘇凝是目光渙散,不停地重復著這句話。
他們就那樣看著他,至少這具身體還能讓他流盡全部的痛苦和委屈。
一陣狂風吹過,那團靈光再強大的扯動下回到了那具身體里,而一邊的黑暗里,依舊是那個沒有臉面,破破爛爛的魂魄。
懷音回到身體之后,依舊無法停止蘇凝是留在他心里的痛苦,他也不知自己的眼淚流了多久,又流了多少。
招魂結束,也正好子時剛過。
這個答案,誰都沒有料到。但是,一個天大的陰謀卻實實在在地擺在眼前。
“莊主婆婆,我心里好難受,連呼吸都好難受?!睉岩粢贿叢林蹨I,一邊哽咽著說著。
“婆婆,蘇凝是的魂魄,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御水菩提趁二人不注意,快速的抹干眼角的淚水,默默說道:“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