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晚,蕭家分外安靜。
奶奶和蕭天寶都喝了一點酒,早早進屋子睡覺,可是翠竹卻沒有睡。
躺在床上,蕭翠竹拿出羅雙虎的那張照片,看了又看,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有些想這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朋友”了。
將羅雙虎的信看了幾遍,翠竹腦海里想像著羅雙虎在云城的樣子:他穿著制服,是不是每天像讀書時上體育課一樣,一天到晚在場地上訓練?還是帶著人在巡邏?還是坐在辦公室像這里朱琴她們一樣上班?他們住的屋子,是單人間還是多人間?會不會像讀書時的大寢室一樣,分上鋪下鋪?吃飯是不是也排隊?
回味羅雙虎曾經握自己的手的感覺,那時真的很緊張,可是他的手很有力氣,手掌很大,他好像很高,自己要抬頭才可以看到他的臉——
夜深人靜,似乎除了聽到落榜那幾個晚上,翠竹從沒有這樣失眠過,可是今天,翠竹輾轉反側,就是無法入睡。
已經是一九九一的春節(jié)了,陣陣爆竹聲響起,翠竹于是很快起來。
山嶺鄉(xiāng)家家戶戶新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凌晨一點后要起來敬神放爆竹,只不過和除夕相比,不用去祠堂。
廚房里神臺上,從除夕晚上起起要點長明燈,還有灶臺里的火種,至少要保存到正月初一早上,意思是”香火年年“。
翠竹先去廚房洗臉刷牙,打理好頭發(fā)——這是敬神必須準備好的。
翠竹收拾好供品,蕭天寶也起來了。父女倆個于是一個點香火放爆竹,一個端供品獻禮,不過十多分鐘,父女兩個依舊去休息。
正月初一大早,翠竹一家都換上了新衣服,蕭天寶和奶奶好多年都沒有穿新衣服了,可是今年例外。
奶奶和蕭天寶的衣服,都是翠竹去縣城買的。這個冬天,一家子辛苦忙碌,也賺了一些錢,翠竹覺得應當大方一次。要改變家境,雖然要節(jié)儉,可是,必要的花費也不能省的。
翠竹只想讓人知道,自己這個家,已經和過去不一般了。
八點鐘時,蕭天寶出去拜年,翠竹和奶奶在桌上擺好茶點,神臺上放好幾包煙,準備了四瓶開水,鍋里還熱好了一壺酒。
每年的正月初一,蕭家村每家每戶都會相互拜年,哪怕平常相處不是很好的人家,也會有很客氣的祝賀話。
拜年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來人說得最多的是祝福,就是祝賀奶奶身體好,祝賀翠竹今年結婚?,F(xiàn)在蕭家村所有的人都知道,翠竹要嫁的人不單是長得不錯的軍人,竟然還答應翠竹生第一個孩子可以姓蕭。
農村孩子隨母姓,就等于這個孩子過繼給了蕭家,或者說和羅雙虎入贅差不多。這事蕭家村的人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議論過,原來好些人笑話蕭天寶沒有兒子,瞧不起翠竹家窮,現(xiàn)在都開始重新?lián)Q新眼光看待了。
今天翠竹穿上的新衣服,更讓人驚訝:這是一套綠色的小西裝,翠竹也不再像原來那樣扎兩個長辮子,而是扎了一個長辮子,看上去真有點像女兵,很威風的樣子。
這套衣服,是翠竹讓朱琴幫自己買的,花了一百元錢,因為翠竹見朱琴穿得好看,于是讓她幫自己買一套。
下午,來拜年的人少了些,翠竹于是一人去給村里幾個關系較好的幾戶拜年,一共五六家,其中在四兒家蕭立陽家翠花嫂家還坐了好一會兒。
翠竹一直記著這幾個人的恩情,翠花嫂讓自己走上養(yǎng)雞販雞之路,賺了幾千塊錢;蕭立陽幫自己傳遞羅雙虎的信;四兒家上次幫自己把醉酒的父親送回家。翠竹相信,不管村里人怎么看怎么說,自己一定要過得自信自強。
風中雪個
人總是走完一段路的時候停下來,仰望一下天空,回看一下走來的路,欣賞一下身邊停留的風景??赡芮缈杖f里,可能烏云密布,也可能狂風暴雨。但總需要,靜下心來,細細品味,感觸清風徐來,接受大雨洗禮,傾聽萬物復蘇,感受生命的跳動。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平淡簡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