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蕭家年夜飯（二更）

　　今年的除夕天氣特別好。

　　山嶺鎮(zhèn)的的除夕，最有農(nóng)家年味。

　　早上六點種左右，家家戶戶都會殺雞，而且都殺大線雞。除夕早上的飯，一定是新煮的飯，這飯要吃到正月初一的早上，稱“年有余，一年收兩年吃?！?p>　　早飯前，這只線雞要放在開水里稍加工一下，然后整雞裝盆放進敬神的籃子，一碗滿飯，一碗裝一塊切得四方形狀煮熟沒有鹽味的豬肉，一碗油炸豆腐，一碗糯米糕，一碗自做米酒。敬神用的籃子上還要一只一兩左右的紅鯉魚，用針線穿過魚背上的翅，掛在籃子上。

　　吃飯前最大的事情就是當家男人端著這籃子供品，帶上兒子或者孫子，去祠堂敬神敬祖輩，然后再回自己家里敬灶神敬祖先，一般是大人端起祭品向著神位獻禮，晚輩兒孫點香放爆竹。

　　蕭天寶沒有兒孫，所以點香放爆竹一事，這些年都是翠竹。曾經(jīng)有人當面笑話過翠竹，可是翠竹也不怕，理直氣壯回應(yīng)道：“我也姓蕭，哪條規(guī)定我不可以進祠堂敬神敬祖先？族譜上也有我的名字?！?p>　　除夕的下午，家家戶戶還有一個必有的禮節(jié)，那就是今年本村有新生的孩子，尤其是第一胎，要贈送一碗飯，一只雞腿，六塊煮熟的豬肉，一份紅紙包的壓歲錢。一般都用一只稍大的菜碗裝著，放在籃子送去。

　　今年村里有兩戶人家添了新生兒，中飯后，翠竹裝了兩份飯，用籃子給人送去。

　　兩戶添丁的人家，見翠竹穿得漂亮不俗，端來的豬肉和雞腿又最大，說話又甜，都十分高興，有些對翠竹刮目相看。

　　姑娘家學(xué)販雞，家里養(yǎng)雞，現(xiàn)在還開始當家，人窮志氣在，翠竹是這個村里從沒有過的一個別樣姑娘。

　　看著這個長得好還這么能干的翠竹，又傳聞翠竹將要嫁給一個在云城工作十多年的人，雖然沒有人知道那個男的究竟是哪種工作，可是有人說他回來都穿沒有人見過的制服，所以人們覺得不能再小看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姑娘了。

　　爆竹聲聲辭舊歲，梅花點點迎新春。

　　黃昏時候，家家戶戶都已經(jīng)在享受快樂祥和的年夜飯，翠竹家也一樣。

　　蕭天寶坐在上座，翠竹和奶奶坐一邊。山嶺鄉(xiāng)的規(guī)矩，在自己家里，女人是不能坐上座的——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女子出嫁的時候，也就是做姑娘家的最后一頓娘家飯，由自己的兄弟從閨房背到女客的首席上座。飯后由男方迎娶出去，就算正式出嫁了。

　　“爸爸，如果我去打工了，若沒有農(nóng)活，你繼續(xù)去販雞。但現(xiàn)在過年后天氣暖和起來，雞不會這么好賣，你一次不要販多，賺點零花錢就可以，總比閑坐強。還有，千萬不要去外面喝酒。我不在家，奶奶年紀大，要是你有什么事情，奶奶怎么辦呢?！?p>　　翠竹試著提醒父親。

　　蕭天寶滿口答應(yīng)道：“翠竹，我知道了。你讀了這么多書，沒有白讀。爸爸已經(jīng)相信你了。你安心去打工，家里你只管放心。”

　　翠竹又想起自己種的那些板栗，又道：“爸爸，如果開春那些板栗長出來了，你也去看看，每個坑留一棵最好的苗就可以。如果天熱你覺得販雞辛苦，就買幾十只鴨子養(yǎng)。只要勤快些，等我們?nèi)ユ?zhèn)上買了土地建了新房，我不信還有人笑話瞧不起我們家?！?p>　　奶奶也道：”天寶，你聽聽，翠竹的話說得多有理！你也快五十的人，若還像個男人，就聽翠竹的。“

　　翠竹和奶奶的話，讓蕭天寶一時有了從沒有過的自信，于是道：“媽，翠竹，我都知道了，你們放心，我原來糊涂，以后一定不會了。翠竹要是在鎮(zhèn)上買土地，我出五百元；如果建新房子，我一定要賺好一千元。只要有空，我就去販鴨，爭取每次當街賺三十元?！?p>　　聽了蕭天寶這樣的承諾，奶奶和翠竹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