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烈將軍元宜率兵趕往東城,去營救豫州刺史的長子李長鈞。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梁軍包圍了東城,但梁軍一開始便沒有攻下東城說明他們的軍隊并不多,元宜并不十分擔心。
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向旁邊的副將都尉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都尉說道:“回將軍,差不多申時了吧!”
“嗯,命令所有人快速行軍,省的等到天黑遭遇埋伏?!痹它c點頭說道。
“是”
咻!都尉剛要轉身離去,忽然慘叫了一聲。他的表情極其痛苦,充滿血絲的眼球快要從眼眶中迸了出來。
元宜并沒有看都尉那有些駭人的表情,他驚諤失色的看著都尉胸前噴血的傷口以及那只穿透都尉軀體的箭鏃。
“有埋伏!”元宜的腦海中立刻閃出這個念頭,但還沒等他完全反應過來時,忽然遠處山坡上萬箭齊發(fā)。流矢猶如彗星一般帶著破空的呼嘯聲落到了他們的頭頂,強弩射出的箭矢有力的穿透了魏軍的軀體。
陳慶之為了給魏兵最強的打擊,極有誠意的搬出了十分難運的萬鈞神弩和踏張弩,并且選擇了十分有利的地形來放置弩機,確保每一只弩箭都能穿透魏兵的甲胄。魏軍的騎兵猶如遭了電擊一般全身抽搐,然后翻下馬去。
元宜看著不斷倒地的魏兵,一邊躲避著箭雨,一邊大喊道:“不要驚慌,盾兵上前,騎兵下馬!”
但此時,魏軍已經(jīng)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打的昏頭昏腦,驚慌失措的躲避著頭頂?shù)牧魇?,一時間,隊伍開始亂了起來。
由于陳慶之將目標定為北魏騎兵,三輪箭雨過后,魏軍的騎兵已經(jīng)消失殆盡,但步兵的傷亡卻不大。
元宜用尸體擋住流矢,保住了性命。他杵著長槍從血泊中站了起來,看著遍地面目猙獰的尸體心中大怒,對著坡上的梁軍長槍一揮,大喊道:“殺盡梁賊!”
魏兵們紛紛拿起武器向坡上的梁軍攻去。
陳慶之看著沖上來的魏軍,轉身拔出血歿笑著對身后的梁兵說道:“該占的便宜都占盡了,但敵軍依然如此之多,看來今日必有一場惡戰(zhàn)。我,陳慶之,實乃一介手無縛雞之力,肩無扛柴之骨的廢物,但當年從屠戶胯下鉆過的韓信不也是儒將嗎?我雖然不能與韓信相提并論,但今日我為主帥,那自當奮勇上前。我愿與眾位袍澤共同殺敵,讓他們這些胡賊看看,我大梁的男兒豈是他們能凌辱的。諸位哪個愿意與我偕行?”
梁軍看著沖上來的魏兵,心中有些膽怯,但他們看著身形單薄的陳慶之卻在秋風中眼神堅定的舉著劍,忽然有些愧疚。連這個百無一用的書生都有此氣魄,他們又有什么理由退讓,義憤填膺的喊道:“愿與將軍同行!”震耳欲聾的聲音回蕩在秋風中。
“哈哈!好!眾軍士聽令,與本將軍一同迎敵!”陳慶之一邊笑著說著,一邊用布條將劍柄牢牢的綁在手上。
此時,魏軍已經(jīng)冒著坡上的箭雨,向梁軍沖了過來。
陳慶之翻身上馬,看著越來越近的魏軍,揮劍大喊道:“殺!”隨后眾軍便紛紛上前殺敵,兩只軍隊絞在了一起。
陳慶之提著長劍躍躍欲試,也想上前。孫都尉一把牽著陳慶之白馬的轡頭,說道:“將軍,你要干嘛?”
“殺敵呀!”陳慶之揮著劍說道。
孫都尉有些頭疼的看著陳慶之說道:“將軍,這可不是兒戲,咱們還是先往后退退吧!”
陳慶之說道:“眾軍上前,主帥怎么能夠后退。”說完,陳慶之驅馬沖入陣中,孫都尉有些郁悶的搖了搖頭,驅馬緊緊的跟隨在陳慶之的身后。。
兩只軍隊混雜在一起撕殺著,在冷兵器的較量中,不只勇氣與武藝的博弈,連運氣都顯得至關重要。兩軍拿著武器憤怒的廝殺著,雖然彼此之間無冤無仇,但他們都想將對方置于死地。
陳慶之騎著馬沖入陣中,許多魏兵都看見了這個身穿白衣的瘦弱男子。他們雖然不知道陳慶之的身份,但在心中經(jīng)過一番估算之后,紛紛提著長槍向陳慶之奔來。
一名魏軍手執(zhí)長槍向陳慶之的坐騎刺了過來,陳慶之連忙掉轉馬頭,但依然將馬腹暴漏在了魏軍的槍尖上。眼看著那名魏兵的槍頭要刺進馬腹,突然寒光一閃,那名魏軍憤怒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他的腹部被長槍捅穿,隨著長槍的拔出,青紫色的腸子從傷口流了出來,那名魏兵倒了下來。孫都尉用力拔出長槍,說道:“將軍還是小心點為好!”
陳慶之摸了一把濺到臉上的鮮血,愣愣的點了點頭。這時,數(shù)名魏兵向陳慶之涌了過來,孫都尉連連挑槍刺殺。但依然有一名魏兵躲過孫都尉的槍口,揮刀向陳慶之的腰腹砍來。
陳慶之慌忙舉劍格擋,那名魏兵的刀砍到血歿上瞬間斷成兩半,魏兵大吃一驚,轉身想要逃跑。陳慶之駕馬上前,再次揮劍。
鋒利的劍刃輕易滑過魏兵的軀體,陳慶之沒有感到任何阻力。魏兵的身軀從左肩膀到右肋的上半身忽然斷開,掉在地上。
從魏兵身軀噴出的血液染紅了陳慶之的上衣,陳慶之看著被他切了一半的內(nèi)臟和森白的肋骨茬隱隱約約的露在外邊,忍不住扶著馬嘔吐了起來,他以為他早已做好準備,但他看著那齊刷刷的傷口與魏兵倒在地上那驚駭?shù)难凵?,陳慶之依然忍不住的嘔吐了起來。
孫都尉看著陳慶之手中那柄鋒利的血歿,有些意外的贊嘆道:“真是好劍?!?p> 陳慶之從馬背上爬了起來,這時他看到一個魏兵拿著長槍瑟瑟發(fā)抖的看著他。這是剛才想要趁亂刺殺陳慶之,奪得軍功的魏兵,但此時他看著那名倒在地上的魏軍,臉色蒼白的站在原地,連逃跑都不曾嘗試。陳慶之看著那魏兵,舉起了手中的劍,他知道他無需仁慈,因為這名魏兵在剛才曾試圖要他的命。
陳慶之揮劍想要砍下,那名魏兵驚慌失措的抬起了頭。陳慶之看著那張驚恐失色的臉,忽然不自覺的停下了手中的劍。那張面孔的主人絕對沒有超過十八歲,從他顫顫發(fā)抖的雙腿中,一股液體慢慢從腳下滲出。陳慶之嘆了一口氣,他收回來劍,那名魏軍見陳慶之手中的劍沒有向他砍下,連忙拔腿逃命。
噗!就在這時,一個梁兵上前,將手中的刀插入了那名魏兵的腹中,然后舉刀猛砍,割下魏兵的頭顱掛在腰中,以備戰(zhàn)后論功行賞。
陳慶之看著地上的那具無頭尸首,搖頭苦笑,戰(zhàn)場上的仁慈毫無意義。
元宜駕馬對梁軍大肆的砍殺著,他抬頭忽然看到一個穿白衣的男子在陣中,旁邊還有一位武藝極好的將軍在旁邊保護他。元宜知道此人身份不低,于是駕馬持槍向那白衣男子沖了過來。
孫都尉見一名魏軍將軍向陳慶之沖了過來,連忙驅馬將陳慶之護在身后。元宜向孫都尉架槍刺來,孫都尉閃身躲開。元宜看著孫都尉腰間纏著一塊粗布,便知道這位武將的腰間有傷,于是也不往回收槍,槍頭橫掃,拍在孫都尉的腰間。
孫都尉吃痛,從馬上摔了下去,那武將舉起槍向孫都尉刺去。陳慶之見孫都尉危在旦夕,連忙揮劍向武將手中的槍斬去。
嚓!元宜手中的長槍應聲而斷。元宜看著陳慶之手中的長劍,知道有些來頭,但他看陳慶之不像習武之人,于是拋下孫都尉,拔出腰刀向陳慶之砍來。陳慶之連忙舉劍格擋,但元宜早有準備,他揮刀向陳慶之的胸前橫掃了過來。
一條血線從白衣中滲了出來,陳慶之的胸前被劃了一刀,但幸運的是刀口不深。元宜再次驅馬上前舉刀向陳慶之砍了過來,這一次他瞄準了陳慶之的腦袋。
當?shù)朵h快要斬向陳慶之的脖頸之時,元宜座下的馬忽然暴跳了起來,元宜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他回頭望去,原來是孫都尉拾起那半截槍頭刺入馬的腹中。元宜翻身爬起,一腳將孫都尉踢倒,他撿起地上的刀繼續(xù)向陳慶之砍去。
陳慶之看著胸前的傷口與元宜揮來的腰刀,連忙向后退去,躲過一刀。就在元宜再次舉刀之時,忽然一支大梁的騎兵沖入亂軍之中,大肆砍殺。陳慶之看著那支騎兵最前頭的宋景休,欣慰的笑了,這時他忽然感到了胸前傷口的劇痛。
元宜看著這支突如其來的騎兵,知道大勢已去,便再也顧不得陳慶之了,轉身想要逃去。但宋景休遠遠的便看見了陳慶之醒目的白衣,他揮舞著長槍向陳慶之奔了過來。亂軍叢中,竟無一人能夠阻擋他的步伐。
宋景休看著陳慶之胸前的傷口,聲音低沉的問道:“誰干的?”
陳慶之抬起手指,指向正在逃跑的元宜。
宋景休大喝一聲,向元宜奔了過去,他對著元宜的后背將手中的鐵槍投擲了過去。
槍尖穿透了元宜的后心,穩(wěn)穩(wěn)地支在了地上。元宜看著從胸前刺出的長槍,不甘心的閉上了眼。
由于宋景休的到來,戰(zhàn)局瞬間逆轉,北魏的余兵見主帥戰(zhàn)死,紛紛向壽春逃竄而去。
陳慶之虛弱的趴在馬背上,有些欣喜的看著逃竄的魏軍,大喊道:“務必趕盡殺絕?!闭f完便昏了過去。
壽春城外,豫州刺史李憲在大帳中坐臥不安,他十分擔心自己的兒子。心慌意亂的他無意間瞥了一眼漏壺,正好申時,他看著漏壺的鐵塊緩緩撞擊著刻表,沒來由的有些心驚肉跳。
鐺!當鐵塊與刻表的撞擊聲響起時,外邊忽然叫聲連天,帳外的士兵也驚慌失措的亂跑著。
李憲連忙沖到帳外問道:“怎,怎么回事?”
“啟稟大人,壽春城王僧辯的軍隊突然出城,將我們打的措手不及,現(xiàn)在正在向大帳沖來?!?p> “什么?”李憲頓時有些手忙腳亂,他立刻沖入帳中拾起自己的府印,然后又跑出來說道:“你們要死戰(zhàn),一定要擋住梁軍?!闭f完,騎馬向大帳外圍逃去。
王僧辯依照陳慶之的吩咐,申時突然從壽春城殺出。久經(jīng)沙場的敏銳告訴他,包圍壽春城的兵力減少了,于是大喜之下,他一鼓作氣向魏軍瘋狂殺去。
他的身后,已經(jīng)被圍困數(shù)日的梁軍早已有了破釜沉舟士氣,也瘋狂的向北魏敵軍殺去。一時間,魏軍有些抵擋不住。
而此時,豫州刺史李憲帶領著五百余人向淮南郡如喪家之犬一般倉皇的奔去。
梁軍已經(jīng)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