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流和華心兮兩人沿著小道一路向前,偶爾遇到幾名僧人,僧人們行了個禮便匆匆走開。
今日因著仙山大選,鐘國寺僧侶出動大半,警戒著鐘國寺四周,確保前來的天下英才安全。
自從兩月前崇丘仙山妖物作亂襲擊修仙弟子后,各門各派都加強了警戒,唯恐暗處的妖物潛入傷人,作踐了門派名聲。
兩人樂得清凈,專挑長滿青苔的路走,雖已是九月,鐘國寺景致極佳,樹木郁郁蔥蔥,偶爾可見幾株紅棕的高樹,間雜在林中。
華心兮隨手折了一支丹桂把玩,幽香撲鼻,不由好笑地說:“阿流你瞧,這長在古寺的丹桂,竟也比皇宮的香,可見外面的山水總是更好!”
她分明意有所指,云流不知如何回答,只轉(zhuǎn)過頭望著遠處隱約的高塔。
華心兮也不氣餒,開始往山上爬,此時正是未時,秋陽融融地打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她回頭望著云流說:“據(jù)聞北境,天寒地凍,蠻荒蒼涼,只怕這暖陽也照不到呢!”
她神色嘲諷地說:“父皇要我嫁與北境戎王!”
云流愣住,北境戎王?據(jù)聞戎王已過而立,生性殘暴,鎮(zhèn)守西北部妖獸居住的蠻荒之地,妖獸望風(fēng)而逃,無一不懼。
她拍了拍華心兮的肩膀,指著山上的亭子說:“心兮,涼亭似是有人招手,不若上去看看?”
華心兮抬頭望,果真有人在向她們招手,不由好奇,拉著云流蹦蹦跳跳地往上爬,感傷的氣息消散開。
兩人氣喘吁吁地爬到了涼亭,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她們對視一眼后警戒地環(huán)視著四周,只見朱紅的石柱后顫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
兩人小心地繞過去,一名扎著辮子的年輕男子臉色萎靡地坐在地上,望著面前的野草不說話。
云流仔細打量著他,見男子只著中衣和襪子,胸前留著大大的手印,臉上花成一團,嘴里塞著棉布,不由好笑地問:“這位公子這般尊容,莫不是遭了賊?”
她本是打趣,不想男子惡狠狠地抬頭,掙扎著朝她撲來,卻被絆倒在草叢上,她才發(fā)現(xiàn)男子的腿被綁在了柱子上。
華心兮一個揚手,劃斷了繩子,男子立馬撲倒在草叢里,拿出塞在嘴里的棉布干嘔著,好不狼狽。
兩人好整以暇地望著男子,男子見兩人神色戲謔,暴跳如雷地說:“你們覺得本公子好笑?有何好笑?”
華心兮“噗呲!”一聲大笑起來,毫不留情地說:“你這副尊容還不好笑?這位公子真真好運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會被賊劫了!”
男子惱羞成怒地說:“是又如何,誰知你們大雍之人盡是宵小之輩,小爺我逛個破廟也會被劫!”
他堂堂的澤王爺竟會栽在此處,傳出去豈不惹人笑話?他陰郁地看著華心兮,這女子還在笑!
華心兮勉強收了笑容,朝云流眨眨眼,這男子是何人?看他打扮不像中原之人。
云流和煦地問:“這里是大雍鐘國寺,又怎會有劫匪?莫不是公子遭了什么人的戲弄?”
她不說還好,一說公子的臉更陰沉了,他沉著臉說:“我也想知道是何人如此膽大,竟敢在鐘國寺戲弄我!”
那人身手了得,片刻間便將他身上衣物洗劫一空,連他的頭飾耳飾靴子都被剝了,奇恥大辱!
華心兮拉著云流欲走,卻被男子一把攔住說:“兩位……小姐,這就要走了?澤某不慎著了賊人的道,此番……模樣實在有辱斯文,煩請兩位小姐替我通傳僧人,送身衣裳來?!?p> 男子別扭地望著兩人,他堂堂的澤王爺,今日真真憋屈,竟然要求兩個小娘們兒,等他回去查到賊人,非得剮了他!
云流望著男子別扭的神色不禁嘆息,這人當(dāng)真驕傲,只怕平日里不輕易求人,也不知是哪國人,服飾倒像外族部落。
“公子在這里候著罷,我們下山為你尋人來?!?p> 云流和華心兮往涼亭外走,云袖被山風(fēng)吹得飛起,男子坐在亭中,望著兩人的背影不說話。
到了山腰華心兮又笑起來說:“阿流你說,這人怎地那樣倒霉,好好的竟會在涼亭被賊劫了?!?p> 云流也覺得好笑,兩人正大笑,突然從側(cè)邊山谷吹來一陣狂風(fēng),將兩人卷了起來,霎那間消失,山腰已沒了人影。
原本在涼亭望著山腰的澤蘭微愣,猛地拍腿跟著狂風(fēng)追了過去,原來是這玩意兒方才偷襲了他!
云流頭腦昏沉地望著眼前的火光,方才在山腰,被狂風(fēng)卷了?她一個激靈,往身邊望去,華心兮昏睡在她腳邊。
她悄悄地搖著她的肩膀,沒有動靜,她只好停下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暗處隱約顯出佛像的輪廓,有檀香的味道透出來,心下了然,她們還在鐘國寺里。
她安下心來,只要在鐘國寺便無事,白靈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況且華心兮身邊的暗衛(wèi)也不是吃素的,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他們。
但她錯了,先找到她們的是之前見到的年輕男子。
“嘭!”一坨黑色的東西被仍在了地上,云流忙離遠了點。
地上的東西蠕動著爬了起來,罵罵咧咧地說:“好你個畜牲,竟敢把爺關(guān)在這里,爺出來了非得弄死你!”
云流樂了,她笑著問:“這位爺,你又被劫了?”
澤蘭猛地一怔,“哼!”他冷哼一聲,不理會云流。
他努力適應(yīng)著黑暗,終于看清他們在一座廟里,大殿里立著許多佛像,但沒有供奉燈火,不由好奇說:“奇了,鐘國寺還會少香油錢?這廟里點了香,卻不點盞?!?p> 云流也覺得奇怪,鐘國寺香火鼎盛,怎會有如此黑漆漆的佛殿?況且,香客此次入寺,是經(jīng)過多方查驗和保護的,有人能在鐘國寺眼皮底下劫人?
電光火石間她明白了,除非住持大師同意,誰敢太歲頭上動土,在鐘國寺撒野?只怕從入寺起各大仙山的考核便已經(jīng)開始了,之前見到的驚逐使者不就是一個暗示?
云流靜下心來坐下,午膳之后見到的僧人便少了起來,一路行來都只有她和心兮兩人,今日乃是海選盛會,鐘國寺人山人海,除非其他人已被引走,怎么可能不見人影。
看來此次的考核是組隊進行的,據(jù)聞仙山便是組合修行,通常是兩人。兩人?云流猛地反應(yīng)過來,她們這里可是三人!她細細地回想起來,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端倪,從遇到男子起,她就已經(jīng)進入考核了,一路行來帶路的是華心兮!
云流滿滿坐了起來,朝男子靠近,男子蹦了起來說:“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外境的女子當(dāng)真豪放!”
云流沒有說話,只慢慢靠近他問:“我是傾云長公主,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傾云長公主?你就是午云和親的那個公主?長得倒是傾國傾城?!?p> 云流微微一笑說:“公子是哪國人?不知尊姓大名?”
男子退后一步說:“北境隼族,澤蘭。”
云流點點頭說:“澤蘭公子,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海選考核中,你方才遇到的劫匪只是考核?!?p> 澤蘭領(lǐng)悟過來,他就說誰那么大膽子,敢打劫他。只是現(xiàn)在身處黑暗,也不知下一步的考核是什么。他想起另一名女子,不由問:“長公主,為何只你一人,那位小姐呢?”
云流盯著不遠處的地面說:“如我所料不錯,她只是個引路的,真正的華四并不在這里?!?p> 她剛說完,地上趴著的“華心兮”動了,她站起來說:“不愧是長公主,果然識破了我的伎倆,華四公主的確不在此處,她已與其他人組合參加考核。”
女子身形微變,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提著燈籠站在兩人面前,沖兩人抱拳說:“月申窈娘失禮,長公主反應(yīng)敏捷,澤公子堅毅勇猛,考核第一關(guān)已通過,下一關(guān)只要兩位能從殿中出去,便通過了考核,進入仙山入門的備選者名單?!?p> 云流有些吃驚,仙山海選竟有這些規(guī)矩,資質(zhì)差的人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
澤蘭哭笑不得,這人扒了他的衣服,把他修理了一頓也是考核?他就這樣通過了第一輪考核?還和傾云長公主組合考核,這誰出的主意。
他氣勢洶洶地質(zhì)問:“喂,你偷了本公子的衣物,總得先還我吧?本公子這模樣豈不惹人笑話!”
窈娘笑得風(fēng)情萬種:“澤公子,窈娘一直在長公主身邊,公子的衣物丟了,可不關(guān)窈娘的事?!?p> 說完提著燈籠后退,接著消失不見,留下無奈的兩人。
澤蘭憤慨不已,誰那么欠揍偷襲了他,搶了他的衣物和錢財。
云流安慰他說:“澤公子不必心急,待考核一過,出去問問便知是誰混水摸魚了,到時你再收拾他也不遲?!?p> 澤蘭沉著臉不說話,他雖是蠻荒北境之人,可這禮義廉恥卻是要的,在天下第一美人面前衣不蔽體,這般失禮豈是堂堂男兒所為?
澤蘭沮喪著臉,暗中扯緊了中衣和褲帶,趁著黑暗提起腳緊了緊襪頭,想來他玉色的雙襪已經(jīng)沾滿了塵泥,他這模樣比乞丐還慘!
鐘國寺后山某處觀音殿前,一襲黑衣的男子側(cè)躺在菩提樹上,閑閑地看著樹下的小妖獸,小妖獸額頭冒汗,顫巍巍地舉起手里的托盤,托盤里整齊地放著男子的外衫,長褲,靴子,還有許多配飾。
男子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只望著遠處隱約的夕陽。逃掉的那人遁入了大雍的某個角落,鳳涼勾起一絲冷笑,倒是聰明,知道隱匿行蹤。
這次驪昭也來人了,想必空水聽說他在此處不放心,特地叫人來的吧。
他翻身下樹,嚇得小妖獸一個哆嗦,把盤子打翻了,珠玉寶刀滾了一地,妖獸嚇得幾乎翻白眼了,余光中煞神卻走遠了,它耳邊傳來一句話:“扔了?!?p> 妖獸如蒙大赦,飛快地卷起東西一股腦兒扔到了山崖下,然后竄入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