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羨哥哥我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周遭的街景不是往日熟悉的那片,洪瑾淳有些后知后覺地緊張發(fā)問。
“李鴻添這個人你聽說過么?!?p> “我知道,他是言臺我祖父手下的?!?p> “他如今調(diào)任禮臺……頂了李牧臺閣的位置?!?p> “李牧!李老臺閣這么兢兢業(yè)業(yè)居然被人頂替了么?”
“有人打著柳家的名義往李牧老爺子身上奏了一本,他到底干不干凈兩說,但是人被扔到徽州去了。”
“這么嚴重?可這不合規(guī)矩??!是柳掌柜和你說的消息么?”
“不是,是你祖父說的。今日我回去,在門口遇上洪臺閣了。他在等我,他和我說了好些話?!?p> “祖父到底是為什么……”小丫頭忽然低呼了一聲,“天哪,莫不是祖父他……他讓李鴻添還帶走了易伯父?”
易子羨深深看了洪瑾淳一眼,將本想都告訴她的話憋回去。這丫頭現(xiàn)在還對本家抱著一點兒情感,但是方才洪老頭兒說的話,那可是一點情分都不講啊。
趙府傍晚來客,家里還是只有趙延年一個人。
“閣下是......”
“在下邱輝。洪臺閣手下。”
趙延年不傻,曉得這次洪臺閣叫人來看他該是來催婚的。如此看來易子羨那邊應該是出了什么大麻煩,不然......這個邱管家也不會這時候急匆匆踏進他的家門。
“我家老爺說,三天之內(nèi)請趙公子將我家小姐迎娶進門。小姐現(xiàn)在暫住喻香樓,您可以直接從喻香樓接人走?!?p> 邱輝本以為這位趙公子應當是帶著極其熱切感激的心情連聲道謝,可他等了許久,非但沒等來什么“謝”字,趙延年甚至一點笑意都沒有。
“我說,邱管家啊?!?p> 趙延年端著茶盞小小吹了一口氣。
“你說這次的婚事到底是你洪家遷就我趙延年還是我趙延年遷就你洪家?”
“趙公子此話何意?能娶到我家小姐那是你趙家三生有幸,趙氏祖墳上冒青煙,什么叫做遷就!”邱輝冷下臉沖口而出的話就絲毫沒了客氣。
“如此,你說我趙延年要是三天之內(nèi)不娶呢?”
“什么!你為何不娶!”
“我為何不娶?”趙延年看笑話一般瞅著邱輝,“且不說這些年有些大世家就喜歡干這種偷梁換柱的勾當——從本家府里抬出來的都不一定是正主,你讓我相信從這么個人流雜亂市井氣十足的地方走出來的會是個洪家的大小姐?她是被你們從煙柳地撿了去的還是被你們老爺在外頭養(yǎng)著的?”
“你!你敢侮辱洪家!你趙家怕不是活膩味了!你可要想清楚,趙家這十年來的家業(yè)那可都是我家老爺幫你打下的!沒有我們洪家,你趙家如今還在哪里吃草根都指不定?!?p> “呵呵,那就請您回去回報你家老爺。”趙延年眼里突然閃出兇意,“第一,誰家扶持誰還不一定,讓他最好牢牢記住趙燕瀘這個名字。我趙家人還是有骨氣的,誰欠了我家人命,他想給點好處就兩清?沒門兒!”
“你威脅洪臺閣,你以為趙家有多大本事?”
“老皇帝位子上,連龐臺閣這樣的皇帝岳父都能被直接貶為平民,你洪家有什么?你比得過么?”趙延年大笑兩聲,“第二,柳家的正主可就在不遠的地方,喻香樓你既然提出來了,那你有想過里頭的掌柜的什么身份?你以為就是個無知弱女么?你們想不臟了自己的在她的樓里鬧騰一出——你洪家是有大本事能自保,我趙家卻不想斷了自己的生路!”
“龐臺閣那是自己無能,這樣的小事情都辦不干凈。”邱輝眼見著這位趙公子大略是對著婚事有抵觸,心下有些焦急。正想著趙家的主事人為何還不出來,門口就有人叫,“趙老爺回來了!”
“祖父。”趙延年躬身行大禮,半晌未挑起頭來。
“哦,這位不是洪臺閣邊上的邱管事么。失敬失敬,怎么?可是小兒行狀無理,唐突到了邱管事?”
“哼,趙公子似乎有些不愿意迎娶我家小姐呢。這么說來趙家是不想要這樁婚事了?如此趙老爺大可以和我家臺閣親自去說,兩家人互不相欠,我家小姐正是大好年紀,有的是王公貴子求娶!”
“哎呀,想來是這其中有所誤會。延年啊,你先下去罷?!?p> “祖父!若是真的洪小姐,我定然全力求娶!請祖父做主?。 ?p> “下去!”
趙老爺子威嚴的聲音帶著隱隱怒意壓得四周氣壓驟降,趙延年還要說什么,卻瞧見趙老爺在望過來的時候眼里劃過一瞬間的安撫。如此,趙延年只得閉上嘴,再一深深禮,轉(zhuǎn)身離去。正邁出門的那一刻,耳邊傳來趙老爺一貫低沉平緩的聲音:
“邱管事啊。老夫知曉洪臺閣的意思。但是三天之內(nèi),最好是能有個體體面面的婚事。不然到時候被恥笑的大頭可不是我趙家家門的生意場,而是洪臺閣的官場。不論在哪里,不守禮制都是大忌!既然洪臺閣的言臺剛剛送走了一位臺侍,那這時候正該是我們兩家和睦讓洪臺閣能好好處理這些人事調(diào)遣,君子治國之前先齊家,這是三歲小兒就會背的道理,邱管事可明白老夫的意思哇。”
趙老爺樂樂呵呵嘬了一口新泡上來的茶:“哎呀,年紀大了不更事,要休息啦。邱管事好坐,也莫要回去太晚?!?p> “趙老爺,我且問你最后一句?!鼻褫x陰下臉,似乎五官都扭曲了,“家里養(yǎng)了十年的狗突然開始不服管教,你說當主人家的該如何啊?!?p> “主人家該把養(yǎng)狗的弼童拉下去治罪。若是養(yǎng)了十年都安穩(wěn)卻忽然不服管教,那不是弼童的命快要到頭了,就是本家的運快要到頭了,狗這是好心提醒一聲?!?p> 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回去的路上邱輝始終沒明白過來為什么突然明明一向唯唯諾諾好拿捏好說話的趙家變得這么目中無人。
但是剛剛他在趙家丟盡的顏面,那一定是要有人償還的。
“哼,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還能夠囂張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