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分別

　　日子過得十分平靜。

　　白宇幾天不見人影，芝雪就在屋子里繡花，也不覺得無聊。

　　這天天色有些陰沉，葉云景去了集市并不在家。芝雪坐在窗前背誦春秋，突然聽到村頭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她以為是村民因著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鬧矛盾，便關(guān)上窗未去理會。

　　到了晚上，葉云景還未歸家，應(yīng)是如同往常一樣在鎮(zhèn)上歇了，第二日才會回來。芝雪今日不知怎的總有些心神不定，書上的字好像都攪在一起，怎么也看不進(jìn)去。她嘗試了數(shù)次，還是無奈地放下書，躺到床上準(zhǔn)備就寢。

　　窗欞處突然“咚咚”響了幾聲，芝雪凝神去聽，似乎有人喚她的名字。芝雪心一跳，好像預(yù)感到了是誰，起身走到窗前，伸手微微推開窗，露出一道縫隙。

　　白宇一把從外頭拉開窗戶，動作敏捷地跳了進(jìn)來，嚇得芝雪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是白宇才定下心來。

　　“都這么晚了，你怎么……”芝雪見白宇身上有許多塵土污跡，衣袖處開了好幾個口子，臉上也青青紫紫的，便想他是不是又與人打架了。

　　“你這是怎么了，又與人打架了嗎？”

　　白宇剛要開口，卻扯到了嘴角的傷口，“嘶”了一聲，然后表情又有些不正經(jīng)：“打架我能搞成這幅鬼樣，你未免太小瞧我了?！?p>　　芝雪瞪了他一眼，還是去取了葉云景用的傷藥，然后拉著白宇坐下，輕柔地給他上藥。

　　白宇的手環(huán)在芝雪不贏一握的腰上，眼睛緊緊盯著芝雪的臉，炙熱的眼神讓芝雪的手抖了抖，臉上發(fā)燙，別開眼嗔怪道：“你看我做什么？”

　　白宇沒個正行，壞笑道：“你這么關(guān)心我，我實(shí)在感動。偏偏還那么漂亮，我就更是移不開眼了?！?p>　　芝雪被他氣得沒話說，把裝傷藥的瓷瓶往案上一放，冷聲道：“你自己來吧。”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白宇連忙站起身，從身后抱住芝雪，頭埋在芝雪脖子里，聲音突然有些低沉：“我要走了?！?p>　　芝雪身子一僵，沒聽清似得問道：“什，什么？”

　　白宇重復(fù)了一遍：“今天村子里來了一群官兵，說明年就要打仗，村里年滿十六身無殘疾的青壯年一律征入李將軍的隊(duì)伍，明天就要出發(fā)?！?p>　　芝雪轉(zhuǎn)過身，定定地看著他：“你也要去嗎？”

　　白宇無所謂地笑了笑：“不久后你就要去京城，我不想在這里窩囊地活一輩子”，說完他突然脫去了以前那種不正經(jīng)的樣子，神色認(rèn)真，讓人忍不住拒絕：“我喜歡你，芝雪，我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我，但我想以后再次見面時我能變成能一個能值得你喜歡的人。”

　　芝雪神色一怔，咬著下唇道：“你瞎說什么呢。”

　　她不知道白宇對她有這樣的心思，她之前對他也沒動過這樣的心思，突然聽他認(rèn)真說這種話，心里不自覺也起了些漣漪。

　　“我是認(rèn)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你，以前的那些事是我不對，我沒有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歡。”白宇見她不信，趕緊拉著她的手說道。

　　芝雪聽著他說的這些話，不知該做如何反應(yīng)，低著頭不吭聲。

　　白宇見著也不逼她，他也不是想要個答案，只是想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訴她，免得以后自己后悔，“你能把這個手帕送給我嗎？好讓我以后有個念想?！卑子钪噶酥钢パ┦种心弥氖峙痢?p>　　芝雪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聽見他說的，還不等腦子反應(yīng)就把手中的手帕遞了出去，上面是一枝梨花，不好意思的低頭看著秀帕：“給?！?p>　　白宇頓了一頓，欣喜的接過秀帕，小心的看了看，摸了摸，方才仔細(xì)的把它放入懷中。聲音突然有些低沉：“芝雪，我說的，我喜歡你，是認(rèn)真的，以后我一定會來找你的，你能等我嗎？”想了想又說道：“還是算了，如果遇到很好的人，也不用等我?！?p>　　芝雪從未見過他如此認(rèn)真的模樣，又聽他那話，臉不由得羞紅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低的喃喃道：“嗯?！?p>　　她的睫毛在夜風(fēng)中顫抖，他的心尖也隨著顫動，他靜靜地凝視，只余寂靜的心動。

　　芝雪醒來時，天已蒙蒙亮，她動了動身子，昨晚的回憶瞬間回到腦海，昨晚兩個人聊了很多，直到她昏昏欲睡，白宇才離開，一切都那么不可置信，仿佛那只是她的一個夢。

　　芝雪忽然一怔，想起昨晚意識模糊中白宇似乎在他耳邊說了什么。只是她當(dāng)時以為是在睡夢中，記不清了，或許那時他正與她告別，然而她錯過了。

　　芝雪越想越是懊悔，眼眶一紅，豆大的淚珠掉到被子上，很快就失去蹤影。她吸了吸鼻子，走到窗邊，看著已經(jīng)蒙蒙亮的天，突然有些迷茫。人生的那一點(diǎn)亮光只出現(xiàn)了一瞬就消失了，再回想過去的日子就覺得格外難熬。

　　她倚在窗欞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村頭黑壓壓的一群人，漫不經(jīng)心地想，這又是一群去城里做勞工的青年吧。這時幾聲兇狠的低喝從那群人中央傳來，芝雪轉(zhuǎn)過頭，心底突然涌上一絲急躁，她皺著眉看著那處，卻見幾個穿著官府服飾的男人走出來，指揮著混亂的秩序。

　　一個猜測閃電般從芝雪腦海里劃過，她的心砰砰狂跳，突然著急地跑出屋子，險些腿一軟就摔倒在地上。

　　清晨的風(fēng)帶著刺骨的涼意，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再見白宇一面。

　　她跑著跑著，臉上就帶了淚。眼看離他們越來越近，芝雪心里一陣狂喜。那幾個官兵似乎低頭說了什么，然后朝人群大喊了一聲，只見隊(duì)伍開始挪動，不過眨眼功夫就小跑著出了村門。芝雪方才分明看到為首的正是白宇，只是此刻已經(jīng)尋不到他的背影。

　　芝雪停下腳步，才發(fā)覺雙腿跟灌了鉛似得，十分難受，他們錯過了。她神情漸漸平靜，然后慢慢的地往回走。

　　白宇走后，她如往常一樣早起繡花，晚上讀書后按時就寢，并無什么變化。

　　葉云景雖也符合征兵的年紀(jì)，只是他與鎮(zhèn)上的員外老爺有些交情，便拿了家里幾乎全部的銀錢買通了關(guān)系，改了名冊上的年紀(jì)以蒙混過關(guān)。

　　這日已是夜半，芝雪蜷著身子側(cè)臥在榻上，眼睛睜的大大的，遲遲不能入睡。再過三天她就要和哥哥去京城了，所有的未知讓她有些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