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明凈的夜空是第二日艷陽高照的“先頭兵”。
穿過茅屋薄如蟬翼的窗戶紙,一抹帶著溫度的暖陽照射在慕容詩晨的臉上。
暖意漸濃,她長如銀針的眼睫毛快速蠕動,濃密均勻的眉頭時緊時松,不一會兒,水汪汪如秋水般的眸子映著一層薄薄的水霧緩緩露出輪廓來。
感覺到眼睛看東西有些模糊,慕容詩晨又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隨后用手輕輕一揉,這下才徹底清醒過來。
屋子外面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逐漸清晰,她快速直起身子,四周亮得有些刺眼的環(huán)境讓她突然意識到:她睡過頭了。
這在她看來是一個極其不好的信號,甚至可以說是帶著羞恥的信號。
哪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會睡過頭呢?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之后,她馬上從床上跳了下來。穿戴整齊后便準備出門去,因為屋內(nèi)沒有清洗的水,她只好先用塊手帕遮住臉龐。
出門前她忽然瞥見離床的不遠處,有一堆燃盡的炭火灰燼。她俏眉微蹙,這才明白為何自己昨晚入睡后,竟不再感到寒冷。
灰燼有清理過的痕跡,說明有人將炭火換過幾次,她瞬間心頭一暖,孤獨了很長一段時間,她似乎又有了被人關懷的溫暖感受。
她再也無法隱秘心中的喜悅之情,唇角微揚,自顧自地微笑起來。
她心情舒暢地打開門。乍一眼瞧上去有些木訥,羞澀,卻無比干凈的臉龐映入她的眼簾。
慕容詩晨怔了一會兒后,急忙用手中的帕巾遮住臉龐。
她的這一動作嚇得門口的來人急忙往后退了幾步。
他嘴巴笨拙地說道:“我......我聽見屋內(nèi)有動靜,估摸著姑娘應該醒了,所以......所以來給你送梳洗的熱水”。
透過巾帕,騰騰的熱氣撲面而來,這時輪到慕容詩晨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慌里慌張地退回屋內(nèi),輕聲說道:“有勞公子”。
慕容詩晨這一慌神,倒讓他輕松了許多,他小步跨進屋內(nèi),將水放在桌上,又快步出了屋子,臨走前不忘對她說道:“早膳已經(jīng)準備好了”。
慕容詩晨點了點頭便將房門關上。
她頓時感到臉上有種灼燒的滾燙感。心里嘀咕:難道昨夜的炭火是他弄的?
看著床邊的炭火,她感到又羞又喜。
平復內(nèi)心的波瀾之后,慕容詩晨出了屋子準備用膳。
在茅屋外的火堆旁,一鍋不停冒著熱氣的粥放在一張破舊的桌子上,王奕柏正在喝粥,他一看見慕容詩晨,便讓自己喝粥發(fā)出的咕嚕聲戛然而止。
慕容詩晨與王奕柏眼神瞬間交匯,于是便莞爾一笑。
她這一笑讓王奕柏心里頓時樂開了花。他羞澀地低頭繼續(xù)喝粥,只是不敢再發(fā)出任何聲響。
一旁的楚立則不停地輕聲叫喚懶睡的陸嫣兒。
“小七,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經(jīng)過楚立的不懈努力,陸嫣兒總算迷迷糊糊地開始不耐煩地小聲埋怨。
“那就讓它多曬會兒,反正天寒地凍的,我屁股也涼”。
“你說什么呢?不害臊”。楚立小聲咕噥著。
他決定來硬的。
楚立將包裹住陸嫣兒的斗篷抽開,強行將她扶起。
慕容詩晨見此情此景,心里嘀咕:她這個大家閨秀還真就不怕睡過頭。
折騰了半天,陸嫣兒總算梳洗好坐在桌子邊喝著楚立早已為她準備好的粥。
她今天心情非常愉悅,幸福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師兄熬的粥還是那么好喝”。陸嫣兒嘴巴一邊發(fā)出嘖嘖聲,一邊稱贊道。
桌上的另外兩人都會心一笑,也跟著附和起來,一時間讓楚立覺得怪不好意思。
“怎么不見老爺爺他們出來用膳,難道他們還沒醒嗎?”。陸嫣兒東張西望后問道。
楚立冷哼笑一聲。
“你以為個個都像你這個懶豬一樣啊,他們?nèi)ゼ匈u地瓜去了”。
“待會兒我們收拾一下就接著趕路吧”。王奕柏說道。
片刻過后,一行人整頓完畢,出發(fā)之際,陸嫣兒才發(fā)現(xiàn)她的馬不見了。
楚立語帶譏諷地打趣道:“叫你把韁繩綁緊點,看吧,哎,沒辦法,現(xiàn)在馬沒了你自己走路吧”。
“啊......”。
陸嫣兒裝出一副可憐巴巴地樣子來到楚立身邊,扯著他的衣服嬌聲道:“師兄,你行行好,帶我騎一匹馬吧”。
楚立朝她翻了個白眼,隨后對王奕柏說道:“恐怕我們的速度得慢一點了”。
“沒事,耽誤不了什么事”。王奕柏爽快地說道。
馬背上,陸嫣兒有意無意地靠在楚立的懷里,她這時內(nèi)心無比的感謝自己的馬逃走了,讓她有機會可以繼續(xù)感受楚立懷中的溫暖。
一路上,雖然有陸嫣兒的歡聲笑語,但是楚立對林筱琳的想念愈發(fā)的濃烈。當下飽受相思之苦,楚立漸漸明白為何師傅告訴他,想要復仇,想要做一個無懈可擊的殺手,就不能擁有任何感情。
雖然讓一個人完全不擁有任何感情事實上顯得那么可笑以及不切實際。
四個人當中,最開心的應該是陸嫣兒,而最憂心的便是慕容詩晨,雖然她正一步一步地靠近王奕柏,而且事情也像她預想的那般進展,但王奕柏的突然回京仿佛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
......
荊州的冬雪降得最早,去得又最遲。天空的飄雪總算消停,積雪的融化卻還需要一段時間。
沒有雪絲的點綴,天空灰沉沉的,讓整片荒寒之地籠罩在壓抑沉郁之中。
馬蹄在厚厚的積雪中留下深深的蹄印。這時墨歸塵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吐出一片云霧。冷颼颼的風吹得他的眼皮有些酸,他感到眼前一陣模糊。
他拿起瘦癟的水袋搖了搖,然后將最后一口水飲盡。
盡管意志力無比堅定,但他很清楚,如果再繼續(xù)趕路,他必定會筋疲力盡而亡。
他伏低身子,抱住馬脖子,然后側身子緩緩摔下了馬,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馬的韁繩綁在了一棵枯樹上之后,他用通紅開裂的手捧起一把還沒有融化的雪塞進口里。
此時他竟然連嚼化積雪的力氣都沒有了,僅靠著嘴巴里的溫度將積雪暖化。
匆忙咽了幾口后,忽然眼前一黑,嘴巴冷凍的麻木感逐漸消失。他的呼吸變得均勻有律卻異常微弱。
周圍只有風吹動殘葉枯枝發(fā)出的凌亂聲響,突然一聲聲烏鴉的哀叫聲變得愈發(fā)響亮清晰。
雖然死亡的氣息將墨歸塵團團圍住,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絕不會這么輕易地死去。
漸漸的,他失去了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