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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楚

第四十章 叢冢

歸楚 牧云之 2065 2019-03-09 11:00:00

  早在上一個休息的驛站,年伯就將一路騎來的馬匹給賣了,他用塊灰黑色的布包住臉龐,手中不知哪來的一把掃帚。

  他輕輕推開半掩住的兩扇大府門后,在粗厚笨重的門板上掃了掃,然后使了點勁將兩扇門牢牢合上。

  透過門合上前的細縫,年伯往外面平靜地看了一眼,眼神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似乎是對這個世界的最后釋然。

  進了府后,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雪,在府門圍墻之中,剩下的只有被摧毀過的一片狼藉的平地。

  幸虧有潔白的雪花覆蓋,年伯不用目睹這片土地曾經(jīng)受到過的屈辱和創(chuàng)傷,這也是為什么每年,年伯都選擇在大雪紛飛的時候回到這里的原因。

  此時的年伯挺了挺腰桿,仿佛恢復(fù)了年輕時的活力,踏在這片土地上讓他的內(nèi)心覺得異常踏實安穩(wěn)。

  盡管腳下已是一片廢墟。

  厚積的雪層在年伯的腳下發(fā)出沙沙的聲音,替他記錄著每一步留在這里的痕跡。

  年伯徑直往前走著,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前方,他心中無比堅定自己要走向何方。

  無情的風雪似乎被年伯的執(zhí)著感動了片刻,天空翩翩飛舞的雪花止住了曼妙的舞姿。

  不一會兒,年伯穿過一排倒塌的圍墻,來到了一片靠山的空地,空地的四周是光禿禿的樹木,在春夏季節(jié),大樹的枝繁葉茂應(yīng)該會將這片空地圍成一片綠蔭的堡壘。

  在這空地上是一個叢冢,密密麻麻,錯落有致地排滿了一百四十七塊無字墓碑。

  叢冢中間位置,三塊墓碑顯得特別注目,年伯來到這兒后,臉上的平靜無法掩蓋內(nèi)心起的波瀾。

  他先走到叢冢中間三塊顯眼的墓碑前,將墓碑上的積雪掃去,然后又將附近仔細清理一遍。

  他一邊清理,一邊嘴里小聲嘀咕道:“老爺,夫人,小姐,嘿嘿......我又見到小主人了,上蒼總算對葉家還存有一絲憐憫之心”。

  將墓碑附近清掃一遍后,他用手小心翼翼地在墓碑上擦了擦,雖然沒有字,但是他依著內(nèi)心的感覺,按照自己心中呈現(xiàn)的字的紋路好生擦拭著,嘴里依然嘀咕道:“你們放心,小主人現(xiàn)在很好,長得一表人才,身強體壯,一身的本事,已經(jīng)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我看得出,葉家的血海深仇他沒有忘記,他已經(jīng)開始懲罰那些當年對葉家犯下滔天大罪的仇人了”。

  年伯的聲音很小,慢慢開始變得有些哽咽。

  “當年是我沒有照顧好小主人,讓他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如今他已經(jīng)長大成人,你們可以安息了”。

  年伯清理干凈后,在三個墓碑前跪下,扣了幾個頭,然后就開始著手清理其它的墓碑。

  雖然表現(xiàn)得精神飽滿,但是年伯老邁的身體經(jīng)過一番勞作折騰后,開始顯得疲憊,花了好久的功夫,他總算將所有的墓碑都打掃了一遍。

  時至日入,暮色漸濃,年伯直起身子,往眼前的墓碑掃略一眼,深深呼出一口氣,仿佛將多年來懸在內(nèi)心的重負輕輕地放下,悲慟的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微笑。

  他又走到顯眼的三處墓碑前,坦然說道:“該是時候下去繼續(xù)服侍你們了”。

  話音剛落,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藥瓶,從里面倒出一粒黑中帶紅,紅里透黑的小藥丸,然后將藥瓶往遠處用力一扔,回過頭看了一眼那粒藥丸,唇角微揚,將它往嘴里送。

  他微微閉上眼睛,藥丸到了嘴邊正要往嘴里放的時候,潔白的雪地突然閃過一道光影,光影將傍晚的暮色撕扯破碎后,又重新蒙住了老天的眼睛。

  雪花又開始飄飛起來。

  年伯在生命彌留的一瞬間,想起了遠在荊州的王妃,心中擔心她如果遭遇什么不測,會給楚立留下遺憾。他

  似乎對于自己的死亡早有預(yù)感,只是在他想要自行了斷之前,對方還是先出了手。

  小小的不起眼的藥丸最終沒能進入年伯的口中,掉在雪地里,被掩蓋得毫無痕跡。

  暗殺年伯的殺手根本不知道,他這一劍顯得有多么多此一舉,同時也替他自己埋下了多大的禍根。

  ......

  ......

  西楚王府內(nèi),暮色未至,林章的房內(nèi)已經(jīng)亮起了微黃的火光。

  林章此時心中有許多問題想要和剛剛回到府內(nèi)的軍師商量,也顧不得奚仲子舟車勞頓,身心俱疲。

  “軍師此行可有什么收獲?”。

  奚仲子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隨后滿臉愁容答道:“并州已經(jīng)全城皆兵,戰(zhàn)爭硝煙一觸即發(fā)”。

  林章皺了皺眉,既驚又疑。

  “兗州如何?”。林章緊接著問道。

  “邊關(guān)擾亂不斷,北魏屢屢進犯,兗州刺史兼守軍都統(tǒng)陸籍疲于抵御外敵,倒無暇顧及京城的明潮暗涌”。

  聽到奚仲子的回答,房內(nèi)的三人都舒了一口氣。

  衛(wèi)錚語帶安慰地說道:“飛云將軍手下的十萬西北軍戰(zhàn)力不俗,沒有他的參與,我們壓力或許就沒那么大”。

  “不見得”。林章并沒有要給自己身處的危險局勢自我安慰的心思。

  “上一次,太子不就聯(lián)合北燕妄圖置越兒于死地嗎?如果朝廷與北方諸國達成協(xié)議,那我們就是腹背受敵”。

  “這也正是老臣擔心的地方,世子帶回了慕容鐵的人頭,咱們與北燕的梁子已經(jīng)結(jié)下了,北燕不得不防啊”。奚仲子憂愁地分析道。

  “哼,區(qū)區(qū)北燕,只需五萬精銳,末將便能踏平燕都”。衛(wèi)錚霸氣說道,試圖給林章和奚仲子更多的信心。

  在衛(wèi)錚眼里,他覺得林章和奚仲子都顯得過于謹慎,前怕狼后又怕虎。

  “衛(wèi)將軍驍勇善戰(zhàn),沙場之上,無人能擋。只是如果我們樹敵太多,未免會雙拳難敵四手,還是大意不得啊”。奚仲子向衛(wèi)錚拱手行禮,贊美他一番,隨后又謹慎地向林章進言道。

  見林章眉頭皺得又緊了些,奚仲子又語帶樂觀分析道:“不過王爺也不必過于憂慮,依老臣之見,上次世子遇險一事,十之八九是太子與北燕王的陰謀,皇帝并不一定現(xiàn)在就生了非滅西楚軍之心”。

  林章微微點了點頭,一副略有所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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