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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傳

第十六章 磨牙吮血

折柳傳 小犬獵狐 2827 2019-03-07 06:58:32

  殺手眉峰略一攢起,旋又舒展開來,待內(nèi)心情緒稍稍平復(fù),只道,“余者小的概不知情,望仁兄高抬貴手,網(wǎng)開一面。”

  這殺手因一時大意為尚文詔三人所乘,卻也不是傻子。面前的尚文詔、徐善生兩人看似氣勢洶洶占盡上風(fēng),但此前那些個問題卻著實沒頭沒腦,只將二人對局面的一無所知賣個底兒掉。

  俘虜面上神情微妙,尚文詔瞧得明白,自知再問無益,言多必有疏失,更何況他眼下囿于對事態(tài)知之甚少,能趁隙從這殺手嘴里套出兩句,已經(jīng)著實不易了。

  尚文詔、徐善生兩人合力將俘虜牢牢鉗住,封其口舌,防止這家伙趁二人不注意時喧囂嘶叫引來同伙,隨后盡數(shù)褪去其衣裳,在這人股腋四肢、衣角袖口里好一番摸索,摸出些干糧、傷藥等隨身雜物,卻沒能找到任何可以示明這俘虜身份的物件。

  尚文詔以掌托腮沉冥片刻,一絲寒意從心底生出,暗自思忖道,“吾兄乃羽林衛(wèi)指揮使唐秀之女,此事了不得啊。”

  有燕一朝,設(shè)大都督府會同兵部總制天下兵馬,大都督府掌官兵戶籍、各營兵額、訓(xùn)練事宜,兵部司軍糧及營伍武官選用諸事,故此兵部不知各營頭員額數(shù)目,都督府無權(quán)插手人事、后勤調(diào)度,二者合作牽掣之下保證了地方?jīng)]有裂土強(qiáng)藩的出現(xiàn),便是煊赫如遼東鎮(zhèn)晉王之天策將軍府,碰上發(fā)糧發(fā)餉、整編員額的問題時,亦需要仰這二部鼻息??v然大都督府與兵部地位崇高,卻仍有兩部不隸于其下,地位超然。

  一者為擔(dān)負(fù)中樞衛(wèi)戍、禁宮宿衛(wèi)之責(zé),由皇室直領(lǐng)、緝事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協(xié)理庶務(wù)的京師三大營,其二就是被這殺手提到的羽林衛(wèi)。

  羽林衛(wèi)與皇宮內(nèi)官諸監(jiān)平級,同為皇帝直領(lǐng),不受外朝三省六部轄制,此衛(wèi)下轄內(nèi)衛(wèi)、經(jīng)歷二司及數(shù)個千戶所,衛(wèi)中軍士稱力士、校尉,皆賜服飛蟒、斗牛、麒麟,系鸞帶,配柳葉刀。羽林衛(wèi)職權(quán)甚重,典詔獄刑名,執(zhí)行巡審、肅貪肅反、緝拿捕決、諜報刺探、軍情傳遞、廷杖等機(jī)要任務(wù)。

  始自大燕國朝肇建,其種種駭人聽聞的殘酷手段,堆砌尸山血海的詔獄極刑,以及麾下無孔不入、手段狠辣的坐探番子,造就了羽林衛(wèi)海內(nèi)遠(yuǎn)近咸聞、官民無不厭怖的赫赫兇名。

  “我猜她是首次出得閨閣…”

  “老爺不日便回京…”

  “這才第二天…”

  “必為唐公送達(dá)…”

  尚文詔思維跳動,將一晝一夜間親身所思、所見、所聞,事無巨細(xì)一一鋪陳于腦海之中。

  “先不論這些人背后是誰,兇人借唐家老爺離京的大好時機(jī)趁勢發(fā)難,設(shè)下埋伏欲劫持唐姀小姐為其所用,不料我尚某半路殺出壞了他們好事,如此,一個極少拋頭露面,偷偷溜出閨閣、喬裝打扮的小姐,行蹤卻是如何被發(fā)現(xiàn)的?我如今叫囂什么奏報,這些人反應(yīng)如此激烈,怕是內(nèi)里大有文章,若再多得些消息佐證,背后之人也呼之欲出…最不幸的,恐怕還是老子,若被這些兇人惦記上,即便今日能走脫,日后也必是劫數(shù)不斷沒一天安生日子;倘若今日唐小姐有閃失,我亦脫不了干系,眼下是真正的生死局面了啊…”

  堂堂燕都北直,天子腳下,竟鬧出這般荒唐事!無論是唐氏主仆二人,還是身后的追兵,哪邊都不是尚文詔這種升斗小民可以輕易沾惹的,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卷入旋渦之中,只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尚文詔停下思緒,偏過頭道,“善生,勞你先去巷口警戒片刻,我稍后出去尋你。”徐善生聞言默默移步而出。

  尚文詔扯出殺手嘴里的破布沉聲問道,“你說你只識得隊頭,對否?”

  殺手自從瞧出尚文詔三人對此間局面全然不解時,心中便開始盤算如何安排說辭,脫得身來便是海闊天空。此刻見面前這人被自己初時出于慌張不慎脫口的幾句話攪動了心神,翻盤的希望油然而生,心中暗道,“嘿嘿,終于想明白了?原來你也知道怕的。”

  這殺手滿嘴咸苦,吐了口痰便道,“仁兄是聰明人,若仁兄能交出奏報放了小弟,此事在下概不…”

  “?!币宦暯鹗粨簦捳f到一半,殺手只覺得手上劇痛,嘴里驀地又被塞進(jìn)了咸苦的布團(tuán),殺手收頷下瞥,目眥盡裂,卻見左手五根手指已被齊齊斷去,血液濺撒了滿地!

  “老子問你,你說你只識得隊頭,隊頭叫劉三炮,對否?”尚文詔將問題重復(fù)一遍,扯出殺手嘴里的布團(tuán)。

  殺手面色癲狂道,“哈哈!對又如何不對又如何!老子…”

  “?!庇忠宦暯鹗粨?,與片刻之前的情景如出一轍,話未說完的殺手嘴里又被塞進(jìn)布團(tuán),這次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右手傳來,殺手只瞄一眼,便看到自己右手掌上光禿禿的只剩個大拇指,九根手指滾落滿地!

  “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好生作答?!鄙形脑t望向殺手的目光里寒意充盈,攝人心魄。

  “小的此前胡說八道信口開河,我與其他人都互相認(rèn)識,平日一齊訓(xùn)練,是募來為家主上官辦事的?!彼^十指皆連心,殺手眨眼功夫給人斷去十中之九,呲牙咧嘴只痛得滿地打滾。

  尚文詔塞住俘虜嘶叫的嘴巴,挑出金創(chuàng),為其左手創(chuàng)面敷上,持藥的手稍移,創(chuàng)藥懸停在殺手的右手之上。

  “除了你,還有幾人追來?”尚文詔又沉聲提問。

  俘虜音帶顫抖道,“還有七人,另有四人去追唐小姐了?!?p>  “好?!鄙形脑t手腕轉(zhuǎn)動,兩手并用為殺手只留一根拇指的右肢敷好創(chuàng)藥,頭也不回低聲道:

  “老鄉(xiāng),你也聽到了,這些人連羽林衛(wèi)都不怕,眼下正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幫了我,只身留在此處恐怕性命難保?!?p>  穿著尚文詔衣裳的乞丐對眼前的血腥場面視若無睹,依舊嘬吸著籃子里原本為唐姀小姐準(zhǔn)備的燒鴨美味,。

  尚文詔捏出一把從殺手身上搜來的匕首,再一次拽出殺手口里的布團(tuán),這回不等他問話,殺手便撕心裂肺哭喊道,“貴人,大爺,饒小的一命啊,小的什么都說啊!”

  “我不殺你,你說說,你和你那些同伙都是如何傳信交流的。”

  “便是您手里那竹哨,隊頭的哨音似鳥鳴,隊頭發(fā)短號為打散行動,我發(fā)短號則是說仍在搜索;一長為遇險或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近處若有人聽得哨聲,便會得援助,隊頭發(fā)長號則為集結(jié)?!?p>  殺手哭腔音破,以略沙啞的嗓音如實交待道。

  “答得好?!鄙形脑t將匕首扔在地上,回看一眼身后扒拉著燒鴨的乞丐道,“老鄉(xiāng),吃好了便一道走吧,巷口等你?!?p>  尚文詔慢悠悠從死胡同里移步而出,徐善生手握短刀側(cè)立巷道邊目光炯炯,見尚文詔出來,便道,“尚哥,暫時沒人尋過來?!?p>  “善生,說來今日這等麻煩,皆因我而起,害你同我一道冒矢石風(fēng)險。”

  “尚哥你說的哪里話,俺也知道這伙人不是好鳥,要害唐公子,不對,是唐小姐,不過,俺真沒看出來那竟是女郎!”徐善生咂舌道。

  尚文詔略一點頭,那乞丐也從胡同里出來了,嘴里含著一根鴨腿,沾血的手上寒光凜凜,赫然是尚文詔扔在地上那短匕!

  乞丐不言語只靜靜佇立尚文詔身邊。

  “老鄉(xiāng)叫什么?”

  “石二。”乞丐的官話口音怪異,聽來十分蹩腳。

  “哪里人士?”

  “東洋國,你們漢人叫倭國。”

  尚文詔與徐善生兩人都吃了一驚,尚文詔道,“那殺手所言想必你都聽到了,還有七人在附近搜尋我等,若想活命,必得同心合力?!?p>  石二點頭回應(yīng)沒再開口。

  朝廷文武百官素來懼怕羽林衛(wèi),因忌憚羽林衛(wèi)無處不在的坐探番子,即便利益受損、心存怨憤,往往選擇上奏彈劾,借助于皇權(quán),而極少直接起沖突。這次有人暗中埋伏發(fā)難,直指掌印指揮使家人,其中牽連必然不少,讓尚文詔打消了就近尋找官署衙門避難的想法。

  尚文詔此時仍著石二的一身乞丐裝束,口銜殺手的竹哨道“再往前百步便尋出口折出江米巷,善生,石二,你二人在前,我潛行殿后,遇襲則合力撲殺來人,我們也絕非任人宰割的兩腳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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