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玉將輕點在北辰弦肩膀上的頭移開,拉著北辰弦的手更用力了——北辰弦就是被含玉拉著才沒有去追昭千璃。
他奇怪地看著含玉,問:“含玉,你怎么了?”
含玉笑了笑,松開了手,說:“沒事,上次把腳扭傷了,這幾天還隱隱作痛,便扶了公子一下,公子不介意吧?”
北辰弦看著他沒說什么,看著昭千璃離開的方向,思索著,克制著。
“公子我們快吧,許公子和舒姑娘還在等著呢?!焙裼掷×吮背较业氖直?。
北辰弦抿直了唇,回頭看著含玉,說道:“含玉,以后在街上還是注意些,你尚未有婚配,我不好耽誤你?!?p> 含玉愀然色變,她低下頭,抿了抿唇,抽泣了一下,向他行了個禮,道:“是,含玉明白,畢竟含玉只是個下人。”
說完,她轉身就跑,北辰弦心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一臉無可奈何地就追出去了。
仿佛天意作妖,從點心鋪小攤到萬籟飯館門口的人忽然變得稀疏,街道中間又空出一條路來。昭千璃抹去淚水,再扭頭時,穿過稀疏的人流,遠遠地看見北辰弦追著含玉跑去。
昭千璃喉嚨一陣痛癢,她扶著一旁的柱子咳了個沒完,一邊咳還一邊干嘔,五臟六腑都險些從嘴里劃出來。
她咳得胸口痛,喘不上來氣,臉上充血,淚水再從眼角流出。
慢慢地不咳不吐了,昭千璃也沒有力氣了,趔趔趄趄地扶著柱子坐到飯館門口的長椅上,失了神。
淚水被吹干,臉上卻還留有明顯的淚痕。
西門奎一邊用毛巾擦試著雙手,一邊從包間上下走到門口便看見昭千璃落寞的背影。
他走近,一副很有紳士風度的樣子鞠了一躬,問:“美麗的姑娘,請問我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嗎?”
昭千璃眼神空洞,神識游離,對西門奎的話充耳未聞。
西門奎久久得不到回應,又彎了彎腰,問:“女君?”
昭千璃塑像般一動不動,紗幔也讓西門奎看不清她的表情。他笑了笑,說:“看女君這般灰心失意在下實在心疼,不如讓我護送女君回客舍休息?”
昭千璃不予回應,西門奎暗暗嘆了口氣,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看著昭千璃的樣子,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便從懷中取出來一張素凈的手帕給昭千璃遞出去,輕聲道:“擦擦吧。”
昭千璃眼睛逐漸聚焦,滯澀地偏過頭去,目光落在那張帕子上,頓了頓,忽然問:“那張面具,好看嗎?”
西門奎想了一下,知道是東方嫣銘執(zhí)意要去強的那張,說道:“好看。”
昭千璃淡淡道:“所以很多人都想要,對嗎?”
西門奎抿了抿唇,道:“不一定,它配不上你。”
昭千璃笑了笑,站起來沒接他的手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多謝了?!?p> 西門奎回以微笑,側了側身給昭千璃讓出路來,昭千璃頷首,在臉上抹了一把,走進了飯館。
西門奎回頭看著昭千璃的背影,藍發(fā)搖曳,美若謫仙。
他美滋滋地把手帕收回懷里拍了拍,就這晚風走近熙攘的人群。
長孫無月點了幾道飯館的特色才后小二珊珊退了出去,包間里只剩下她和祁憂陵葉兩人。
祁憂陵葉坐到長孫無月旁邊,長舒一口氣,目光炯炯地看著長孫無月。長孫無月倒了杯茶正往嘴邊遞,察覺到他的目光后又把茶杯遞向祁憂陵葉。
祁憂陵葉頓時笑容滿面,他接過茶杯小聲抱怨:“怎么感覺現(xiàn)在我跟你在一起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的?!?p> 長孫無月眼珠轉了一圈,問:“和以前有什么區(qū)別嗎?”
祁憂陵葉抿了口茶,聞言放下茶杯,認真地看著長孫無月,說:“有。你今天對我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每一不超過二十個字,就是超過了,說的也不是關于我的?!?p> “我有嗎?”長孫無月一臉無辜。
“當然有,”祁憂陵葉沒好氣地道,“昭千璃可你一整天都粘著你,牽個手還偷偷摸摸的,你可不能被她搶了去。”
長孫無月莞爾,她自己都在注意到。
“不過,我挺替你開心的,”祁憂陵葉忽然煽情道,“在我之前,你都是一個人,之后除了我也沒一個說得上話的。昭千璃來了,我很開心?!?p> 長孫無月含笑:“千璃她人很好的,有時候像個孩子一樣,也沒有什么壞心思。”
祁憂陵葉點點頭,道:“只是南昭現(xiàn)在是時局特殊,和她絕交……”
“我覺得,交朋友就是交心,和身份這些外在因素無關,”長孫無月道,“拍賣會上危機四伏,我想幫幫她,雖然可能幫不上什么?!?p> 祁憂陵葉攬過長孫無月的肩頭,甜甜地笑道:“我家無月就是心地善良。不過,你可不能冷落了我啊?!?p> 長孫無月清了清嗓子,戲謔道:“敢問這位公子,何時受寵過?”
祁憂陵葉撅了撅嘴,委委屈屈地看著她:“我難道,沒有受寵過嗎,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不行啊不行啊不行啊……”
祁憂陵葉趴在桌子上,小孩一樣撒潑,“不行不行,你不可以這樣……”
長孫無月被祁憂陵葉的樣子逗笑了,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呼啦——”
包間的滑門被拉開,祁憂陵葉還在耍脾氣地趴在桌子上,昭千璃就已經自顧自地坐進來了。
昭千璃表情淡然,情緒也收拾地挺好,出來眼眸里少了幾分光澤和眼角上淡淡的紅之外,與方才并無不同。
昭千璃看到祁憂陵葉趴在桌子上學孩子撒嬌并不覺得有多奇怪,祁憂陵葉卻趕忙收拾起來了。
昭千璃坐在位置上看了兩人的表情,想了想問:“你剛擦桌子呢?”
祁憂陵葉含含糊糊地承認了,昭千璃點點頭也不知道信了沒有,倒了杯水說:“擦得挺干凈。”
祁憂陵葉驕傲道:“那是?!?p> 昭千璃翻起眼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從始至終都十分平淡:“臉都擦臟了?!?p> “啊,那里那里?!逼顟n陵葉一聽,立馬抬手擦擦臉,一會兒才知道自己入套了。
長孫無月在一旁看著他們,笑得酒窩都出來了。
昭千璃連喝了兩杯水,長孫無月和祁憂陵葉都感覺到昭千璃有些不對,便問昭千璃剛剛去干什么了。
昭千璃笑了笑說:“剛剛出去沒找到他們,就去買點糕點,結果出門沒看黃歷,剛準備付款呢就被人截胡了。沒買著,煩著呢?!?p> 雖然昭千璃這么說,但看昭千璃的神情,煩也不該是這失意的樣子的。
長孫無月一手撫在昭千璃肩頭,柔聲說:“千璃,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給我們說說?!?p> 昭千璃回以微笑:“我能有什么事?你們就別擔心我了。點菜了嗎?我我餓死了?!?p> 長孫無月笑道:“幾道這的特色,可以嗎?”
昭千璃點頭,沒等多久,小二就上菜來了。
滿滿一桌珍饈美味,有酒有肉,迎面撲來的熱氣讓昭千璃的心情開朗了不少。
一頓飯下來,昭千璃吃了不少酒菜,最后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夜半醒來,自己已經回到客舍。
昭千璃睡得沉了,也不記得是誰送她回來的,起身在房中漫步徘徊,最后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
夜間涼意最重,窗戶迎著風,昭千璃縮了縮頭,風打在臉上,涼中又有點刺刺的微痛,但這也讓她清醒多了。
昭千璃在窗口閉眼足足吹了半個時辰的寒風,讓人已經她快站著睡著了才緩緩睜開眼。
她看著天邊弦月,深吸了一口氣,把這干燥的冷氣都吸進身體還真不是很舒服。
昭千璃閑著睡不著,便把執(zhí)意守在她房外的高磊叫了進來。
高磊正直也古板,說話做事都少不了禮節(jié)。
昭千璃那他沒辦法,坐在窗欞上兀自問:“安排你來這的,是韓丞相還是皇后?”
高磊拱手:“屬下只聽從圣上的旨意?!?p> “這樣啊,”昭千璃輕輕蕩這懸空的雙腿,道,“那你來時,有沒有找你說過什么?”
高磊擰眉,昭千璃道:“看來有。說了什么?”
高磊單膝下跪,閉口不言。
昭千璃道:“你說便罷,不說,也無所謂?!?p> 高磊道:“皇后讓我……時刻保護女君周全,讓女君在拍賣會前后不受歹人所害?!?p> “怎么看來,皇后當真是關心我。”
高磊道:“皇后囑咐,一定讓女君順利拍得壓軸拍品?!?p> “壓軸……”昭千璃點點頭,“就是拍得了,也未必能送回南昭?!?p> 昭千璃取出一枚儲戒,放在桌上,說道:“你那個里面是錢,去租五條船,不用太大,能在拍賣會結束后回到天籟城或者去其他地方就行。”
高磊低頭傾聽,昭千璃想了想道:“明日登船,你跟我上去,其余人全部乘船尾隨拍賣船,不得暴露身份,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靠近。這個你吩咐下去,然后那些錢分給那些侍衛(wèi)吧?!?p> 高磊應了一聲,把儲戒拿在手中,昭千璃想想也沒什么好說的,便讓他下去了。
“壓軸拍品……”月光斜斜地擦過昭千璃的鬢角,在她手上落下一片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