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掌燈之后,大房盧氏正就著燭火在屋里看些閑書。她并不像二房的陶氏一般有院子里的賬本一類的可以看,大房的賬目和人口都被何氏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一點也不肯放松。
夫家無權(quán),娘家也并無依仗,盧氏一時不禁有點惆悵。
“母親!”池何澹一撩簾子,也不管身上是雪是泥,只管噔噔蹬地從屋外跑進來尋盧氏。
“怎么了?我的澹兒?”盧氏的眉頭松了幾分,添了幾分歡喜。在盧氏眼里,她這個女兒固然行事乖張,腦筋也不太靈活,但舉止容貌卻是一等一的像她的,也未免對池何澹多些疼愛。
“還不是池何央那小丫頭!前幾天把梅白從她房里撥出來了!”池何澹往盧氏跟前一坐,咬牙切齒地說道。她一打下生,在大房里那可是呼風(fēng)喚雨,沒有一個不寵她疼她的,池何央這些年來也讓她哄得服服帖帖,怎地還敢趕她的人了呢!
“這事兒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權(quán)當(dāng)揭過去了吧,在你祖母那里說了一遭不也沒什么好果子吃?!北R氏說著,摸了摸池何澹的膝蓋,又給她剝了一個橘子,“我原就說你這路子不靠譜,這下子還是想想別的為好?!?p> “不管怎么樣,我就是見不得她痛快!”池何澹一雙小手擱在桌子上,把橘子皮攥得直冒汁水,“她長得好,又得祖父疼愛,還有什么不滿意的?竟還是要事事和我爭!”
“澹兒,你有這個上進的心是好的,但不要一言一行都顯露出來你要和她作對?!北R氏好言勸道,表情溫婉柔和,眼里卻是閃著點點的惡意,“池何央固然還是個小丫頭,沒有那些個心眼子,但凡誰存折點心,順繩一爬不就知道梅白她二嫂是咱們房里顧嬤嬤的小兒媳婦?這火豈不是就要燒到咱們眼前了?”
“這……”向來心思簡單的池何澹顯然沒有想到這一茬,頓時有些無言相對。
“況且你這次尋的人也不太端正?!北R氏把池何澹的手拉到自己懷里,多加撫摸,“梅白固然有幾分姿容,但確實又懶又饞,拈輕怕重,這才叫人趕了出來。”
“是……叫她偷懶壞事,在柳嬤嬤那吃吃苦頭正好!”池何澹還是憤憤不平。
“你再想想,她趕了梅白之后,房里必然是缺一個二等丫鬟的,她是如何做的?”
“好像是……好像是不知道從哪兒尋來個小丫鬟補上了。”池何澹略一思考,又答道。
“那她所作所為可有經(jīng)過你祖母?”盧氏步步勸誘。
“那肯定是沒有的!池何澹聽祖父的,從不肯認我祖母,豈會知會她?”
盧氏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你祖母雖不是你祖父正房,但這些年也是拿了實權(quán)在手的。如若讓你祖母知道有人繞過她去,豈會放過?到時候你祖母壓下來,那就不是池何央一個小丫頭能能擔(dān)待的了?!?p> “還是母親說得對!”池何澹眼睛一亮,但隨即又有些黯淡,“前次告狀,沒成想招致祖父不悅于祖母,現(xiàn)在八成祖母還生我的氣呢,這可如何是好?”
“我的澹兒!”盧氏笑著拿絹子一撲池何澹,“你祖母與你血肉至親,豈會生起長氣來?你腿腳勤快些,多去問安拜見,侍奉左右,哄得她氣消了便是!”
池何澹聽了心下了然,嬉笑著撲到盧氏膝頭上,好一副盡情撒嬌的小兒女模樣。母女二人又說了一會子閑話,池何澹便先回房去睡覺了。眼看見池何澹確實出了門,盧氏這才招手把侍立的左右喚到身前來。
“荷香,池何央身邊那個丫鬟,底細如何,你去打探一番?!痹挳?,盧氏像是還不放心似的,又招來另一個丫鬟,“桂香,你去庫房里撿兩樣赤金的飾物,再叫小廚房明早做些婆母愛吃的點心,叫澹兒一并帶過去吧?!?p> 她這個婆母何氏,沒什么文化,也沒什么眼界,翡翠珠玉一類在她眼里不過是硬石頭,只有足赤的金子才入得了她的眼。她平日里又喜歡拿腔拿調(diào),分明不是池老爺子的正室卻硬是要端得個正室的架子,愛聽人奉承,也愛晚輩多孝敬。左右想來,這兩樣應(yīng)該是最對何氏胃口的。
想到這里,盧氏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膝下沒有兒子,長女池何芃又是個不爭氣的,她必定要為池何澹爭取一個最好的前程。
這頭池何央還在燈下讀著一本本的書。秋桑端著盞珍果杏仁露放到了池何央頭邊的小幾上,又給她撥亮了燭火。看著池何央挑燈夜讀的樣子,秋桑不免心疼自己的小主子,就出生勸慰道:“二小姐,咱們還是明天再看,夜深了,仔細看壞了眼睛?!?p> 池何央略一思索,想著還是眼神不濟到底是比沒文化可怕,就先放下了手里的書。
春芝一邊替池何央把書收納起來,一邊隨口問道:“我們二小姐近日怎地如此努力,莫非是想明年開春考出個女狀元?”
隆盛朝確實有女文狀元與女武狀元,不過多是個花頭,并不會因此被朝廷重用,但是論起這個名頭的含金量也確實是有的,不少姑娘指望著能在試上拔得頭籌,以期將來能謀得一個好婆家。
不過池何央倒是對這個不感興趣。她現(xiàn)在但凡想一點婚姻嫁娶之類的事情,就會想起當(dāng)年她在順親王府那些鉆心剜骨的痛事。又有誰喜歡日日翻騰一個污泥潭子呢?還是讓它沉淀去了好,還能安分些。
“嗯……人總要知恥而后勇嘛?!鄙弦皇酪呀?jīng)吃夠了沒有文化的虧了,這一世當(dāng)然是要盡快的補上來。
“什么恥?誰給我們小姐恥受著了?”春芝掐著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去給小姐討個公道!打那人一頓!”
“唔……我是說,我哥哥天天說我是小笨豬小懶蟲,我就要學(xué)習(xí)給他看!怎么,春芝你要打我哥哥嗎?”池何央眼睛一轉(zhuǎn),向春芝拋出個大圈套。
“哇!奴婢錯了,奴婢錯了!奴婢什么也沒說過!”春芝抱頭亂竄,任憑池何央被逗得咯咯笑得不止。
羊羹薅羊毛
第九章了啊~時光飛快~池何芃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