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捂住了嘴,努力抑制住自己喊出聲的沖動,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眼眶里沁著淚,神情中滿是恐懼與哀求。
他看了一眼仍舊躺在床上安睡的妻子,連連搖頭,示意那個牛頭怪——她什么都沒看見,千萬不要傷害她。
那牛頭怪仿佛讀懂了他的意思,神情戲謔,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真是值得敬佩的感情啊,或許也正是她將你從絕望的深淵帶離的,真的是很該死呢!”
“如果不想我傷害她的話,那就請繼續(xù)你的自殺計劃吧,先生。”
羅亞瞪大眼睛,他沒有動作,想要奪門而出,卻又擔心自己恍然無知的妻子受到對方的傷害;最關(guān)鍵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為何而來,又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你在懷疑我沒能力取你的命嗎?”
牛頭露出了個陰森狠厲的笑容,漆黑的濃霧自他身后彌漫開來,無數(shù)陰森的厲鬼在霧氣中桀桀奸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那慘白的面孔上盡是怨毒。
“過來吧,成為我們中的一員,死亡遠遠不是結(jié)局?!?p> “你都混得這么慘了,還活著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報復嗎?只要你死了,你就可以變成厲鬼去索命了?!?p> ......
無數(shù)厲鬼的聲音充斥在羅亞耳邊。
牛頭怪冷笑著下令:“去咬他一口讓他知道厲害!”
一只被鎖鏈禁錮著的厲鬼自黑霧中猛地飛出,扯的鎖鏈吱啦啦響,它瘋狂撐開嘴巴,竭盡全力甚至撕裂了耳根,向著羅亞咬來。
羅亞下意識躲閃,但身體僵硬,一時間卻又哪里跟得上這鬼物的動作,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厲鬼的面孔在他面前越放越大。
咔嚓!
一聲金鐵交擊聲。
那條拴在厲鬼身上的鎖鏈突然崩斷。
那厲鬼沒了操控的力量哪里還會執(zhí)行之前的命令,只顧著逃出牛頭的魔爪,轉(zhuǎn)瞬間便穿透了羅亞的身體,消失在了他的背后。
那牛頭怪人面色鐵青。
“官府的那幫家伙,還真是陰魂不散啊?!?p> 羅亞滿臉驚恐地望著那牛頭怪人,只見他沒頭沒尾地丟下了一句話,隨后身形便驟然消失,若非體內(nèi)仍舊殘留著厲鬼穿體帶來的森寒冷意,他甚至會懷疑剛發(fā)生的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臆想。
寒意隨著時間漸漸散去,他的身體發(fā)軟站不住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張大嘴巴像是岸上的魚,劇烈地喘著粗氣。
“怎么才回來?。俊?p> 被動靜吵醒的妻子絲毫不知道這個她一向有些瞧不起的男人,人生中第一次做了一次英雄,只是抱怨。
“說話呀,啞巴了嗎?”
妻子坐起來,看見跌坐在地渾身冷汗像是丟了魂兒的羅亞,揉了揉眼睛,下了床:“又喝酒喝大了啊?我去給你煮碗湯……沒酒味兒啊?”
妻子一摸羅亞額頭,才發(fā)現(xiàn)那上面全是冷汗。
羅亞這才抱住她,痛哭了起來,嚎的像個孩子。
......
遠處的樓頂,剛放下手中狙擊槍的鷹眼拿起對講機,道:“奔馬,目標是個牛頭人身的怪物,擁有可以拘役陰魂的能力,目前正在向你所處的方向逃竄,能量反應劇烈,請務(wù)必小心行事,如果敵人過強,立刻申請支援?!?p> 對講機里傳來奔馬不耐煩的聲音和呼呼的風聲,像是在高樓樓頂飛速奔跑:“少特娘廢話,這么點功勛才夠幾個人分?你有這功夫跟我扯淡還不如趕緊過來幫忙?!?p> 覺醒者的力量表現(xiàn)形式哪怕看似相似,實際上也有可能天差地別。
比如說丁騰覺醒了控水能力,但誰也不知道這能力究竟是源自一只普通的魚妖還是一頭騰飛萬里的海龍,除非他二次覺醒,能夠提純出更多的先祖血脈。
而牛頭怪物可能是西方傳說中的米諾陶斯,也有可能是普通的牛妖,還有可能就是如眼前這位一般的勾魂使者。
論棘手程度,在稀靈氣時代,還要屬最后面這個難纏。
再牛逼的覺醒者,一輪槍淋彈雨也解決了,可靈體不行。
陰森的小巷中,牛頭怪剛剛落地,就聽到了一陣劇烈的風聲。
馬嘶聲貫穿雙耳!
奔馬剛一發(fā)現(xiàn)目標,便立刻發(fā)起了自己最強的攻勢。
牛頭顧不得回頭,他的體表再度散發(fā)出漆黑濃霧,可那些猙獰厲鬼面對這狂奔而來的戰(zhàn)馬,一時間居然盡數(shù)發(fā)出了驚恐萬分的哀嚎,想要四散奔逃,但又受那鎖鏈制約,只能不由自主若螳臂當車般攔在了他的身后。
砰——
那黑霧直接散去,不知多少陰魂做了替死鬼。
牛頭怪的身體遠遠拋飛,卻又如沒有重量般再度騰空,向著遠方飛去。
他神情陰沉,身體明顯淡了幾分,冷冷道:“該死的官府國運,對我的克制也太明顯了。”
身后,奔馬大步流星,身后隱隱有天馬的虛幻形象伴隨馬嘶聲浮現(xiàn)。
只見他自小巷盡頭的圍墻一躍而起,隨后直接踏上了前方高樓的外墻,并在上面如履平地般展開了飛奔。
“該死!”
牛頭神情頓時更加陰沉,他之所以能飛,全都是憑借自己那無形無質(zhì)的陰魂之軀,可要飛太高,容易受罡風之苦,飛太低,卻又根本擺脫不了那如同附骨之疽的追蹤者。
他早聽別人說過,這官府之人成群結(jié)隊,一旦陷入糾纏,極有可能被其引援圍攻。
別的不提,之前那槍狙斷他勾魂索的,就是一個相當難纏的敵人。
“干脆先結(jié)果了他!”
飛到半途,牛頭神情發(fā)狠,赫然轉(zhuǎn)身,手中纏繞的鎖鏈若雷霆萬鈞帶著磅礴巨力轟然砸出。
砰——
鎖鏈一連砸出三次,前兩次落空,砸穿了水泥墻壁,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煙塵彌漫間鎖鏈第三次砸出,直接洞穿了奔馬的胸膛,隨后吱啦啦迅速收回,重新纏繞在了牛頭的手中。
牛頭冷笑了一聲:“官府的走狗,真當老子殺不了你嗎?”
奔馬捂住胸口,神情駭然,自己移動的速度之快冠絕白河,分明就是個踩著家園衛(wèi)士的赫卡里姆,可眼前這人的鎖鏈居然仍舊能夠追上?
他胸口痛意突然大作,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手中鮮血都變成了黑色,散發(fā)出一股濃郁的陳腐氣息,瞄向傷口就發(fā)現(xiàn)其中隱隱還有蛆蟲涌動。
他看向牛頭怪,冷笑道:“你殺了我也跑不出白河,隊長鎮(zhèn)守白河這半年來,還真沒見著一個作案之后還能逃離的漏網(wǎng)之魚?!?p> 牛頭怪心頭涌現(xiàn)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他跟旁的覺醒者交流不多,但在白河,他卻的的確確很少碰見同類。
就在這時,無聲無息間,一顆子彈直接洞穿了牛頭的頭顱。
然而牛頭只是冷冷一笑,沸騰的黑煙便將頭顱上的空洞補了回來:“普通的子彈也想傷我?”
奔馬神情一沉,這該死的靈體。
他想要強行提起力氣追擊,可劇痛頓時傳來,讓他甚至都直不起腰來。
那牛頭向他擺了擺手,神情輕蔑,居然直接飛走了。
他甚至都沒補刀的意思!
但正是對方的這份果斷,讓想要拼死纏住對方等來支援的奔馬心情一沉,這陰物能力如此奇特,難以針對,若是此番放虎歸山,又該神不知鬼不覺地害死多少人?
而就在此時,一道如同雷電般的光芒在天空中亮起,隨后,一道鋒刃直接劈向了牛頭......手中的鎖鏈。
咔嚓——
天地一清,刀斷山河!
鎖鏈粉碎,牛頭發(fā)出了一聲驚惶的哀嚎,身體居然一瞬間遍布起裂痕,一道人影飛起,握住那把鋒刃,再度斬下。
干凈利落,一刀了結(jié)!
牛頭的靈魂之體就這樣被削去了頭顱,轟然爆成了一團靈念之光。
奔馬這才恍然,原來這鎖鏈才是牛頭怪的命門。
難道說這壓根兒不是什么覺醒者,而是鎖鏈成精?
他正胡思亂想著,腳步聲突然響起。
黑暗中,挑起兩道若刀鋒般的桀驁眉毛,手持一把雪亮鋒刃的女人出現(xiàn)在了奔馬面前,而此時鷹眼也才姍姍來遲,恭敬道:“隊長!”
她冷冷道。
“為了獨占功勛,你們互相爭搶獵物,隱瞞情報我不管。但是,你們不但沒能解決麻煩,反而還要我來救場,就是廢物了?!?p> 奔馬捂著傷口,小聲道:“我以為我們能對付……”
那女人只是轉(zhuǎn)身,揮了揮手:“不用解釋了,我從來不問過程只看結(jié)果。從今天起,你們將被從白河市的鎮(zhèn)守序列中剔除,要么滾到鄉(xiāng)下去,要么就滾回一百公里外的訓練基地,重新回爐改造吧?!?p> 鷹眼摘下漁夫帽,低頭道:“對不起,隊長我們……”
那英氣逼人,神情冷峻的女人回過頭,月光灑在她的臉上,一道傷疤貫穿了包括眼睛在內(nèi)的右半張臉,她那僅剩的獨眼中滿是冷漠:“在我這里,對不起沒有任何意義?,F(xiàn)在從我眼前消失。”
奔馬和鷹眼對視了一眼,前者滿臉你特么坑死老子了的表情,后者一臉悲哀,臉上寫滿了“老子也特么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p> 奔馬和鷹眼都是覺醒者,兼煉氣五層的以上的修為。
是比丁騰張啟他們那屆,更老資格的清道夫,放到任何一個城市,都是炙手可熱的鎮(zhèn)守,可這女人就這么輕描淡寫地將其剔除了序列。
“或許在她眼中,有沒有我們這些小嘍啰都沒區(qū)別吧?”
兩人相顧無言,鷹眼攙起受了重創(chuàng)的奔馬,緩緩走入了黑暗中。
路燈照著他們在這個城市留下的最后一片影子。
隱隱還能聽到他們小聲的交談聲。
“你說隊長到底有多強?練氣九層或者筑基?”
“行了,別叫人家隊長了,人家從來也沒把咱哥倆當成過隊員?!?p> “滾蛋,誰特么跟你這人頭狗是‘哥倆’?”
“我們回基地吧,總比去鄉(xiāng)下山村駐守強?!?p> “鄉(xiāng)下山村招你惹你了?看不起我們農(nóng)村人?”
“那你去嗎?”
“我不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