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晨,北宮重陵同西鑰宸離開衍羽山莊。
北宮重陵原本以為西鑰涵會出來相送,畢竟在他眼中,西鑰涵是個知書達理明事理之人,可是,這次他失算了。
不是她不來,而是她見到了那個人:楊梓。
原本西鑰涵梳洗妥當,可左腳剛踏出屋門,便定住了,她斂了斂眸,神色微漾。淡淡的檀木香飄入鼻中,細微綿長,這種感覺,竟是那樣熟悉。
西鑰涵突然咧開嘴,笑意蕩上眉梢,“楊大哥,既然來了,何不露面?”
好是好,可是楊大哥,為何偏偏月中十五前來?
楊梓雖訝異她是如何發(fā)現(xiàn)自己,卻還是從屋側(cè)走了出來。
衍羽山莊戒備森嚴,外人若想進來難比登天,可對于當初能從這里無聲無息逃走的楊梓來說,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想要避人耳目也并非什么難事。
楊梓一襲月白長衫,身姿頎長,面如冠玉,一縷碎發(fā)留在額前,墨絲微束,淚痣一點,真真濁世佳公子。眸子里的溫柔依舊那樣熟悉,卻也多了一分疏遠的陌生。
三年不見,一切都變了。
楊梓凝視女子,右手橫在身前,微微攥拳,仿佛那么一瞬,心臟漏跳一拍。
她邀他同行,直接將送行之事拋諸腦后。
不多時,西鑰宸準備好一切,北宮重陵還不見西鑰涵出來,臉上滿是失落。
“她不會睡過了吧!這么重要的日子!”
西鑰宸不理他,也就他覺得重要了,不過平時他要走西鑰涵都會來送他,若非有事,西鑰涵怎么會不來?黑色的眸子閃過一抹得意,轉(zhuǎn)瞬即逝。
北宮重陵沒有再等,而是隨著西鑰宸絕塵而去。
清晨的陽光柔和而不刺眼,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一陣小風(fēng)搔癢似的拂面而過,帶來微許涼意。
蘭桐趕來時見自家小姐拉著一個人,居然還是一個男人,一個白衣服的美男子,下巴差點掉腳背上!不過他真的很美,雌雄莫辨的那種美,驚為天人。
“小姐,這是!”
見有人來,楊梓斂斂眸,收了心思,西鑰涵拉著楊梓的袖子藏在身后,她就這樣把自己后背露給他嗎?
西鑰涵心情十分不錯:“蘭桐,他就是楊大哥!”
楊梓笑得溫和,楊大哥,多久沒聽到她的聲音了?
蘭桐低聲道:“今日莊主回京,小姐不去送送嗎?”
西鑰涵歪歪頭,神秘一笑:“他啊!有王爺陪著,無妨,楊大哥要是走了可就不會回來了!是不是,楊大哥?”
西鑰涵真不知道他的來意嗎?說這話又是什么意思?她若有異動,他立馬捏斷她的脖子。楊梓笑著點頭,算是回應(yīng)。
蘭桐不好再說什么,原來他就是楊梓!總聽小姐說起楊梓,她倒是頭一回見。
“我?guī)畲蟾绯鋈ス涔?,你在顧園待著,哪也不許去!千萬別讓別人知道??!”說著,西鑰涵就拉著楊梓跑出顧園。
“小姐!你可別胡跑,今晚是……”
“我知道啦!不會出去山莊的!”
楊梓以為她會帶他去哪兒?原來是后山,這可大好機會!此番前來若能擄走西鑰涵,就算左使右使他們救不出琳瑯,西鑰涵也是一籌碼!不對,西鑰宸恨不得他能立馬殺了西鑰涵,拿她做人質(zhì),西鑰宸未必會上鉤,還是不能輕舉妄動。
西鑰涵絲毫不懂武功,他怎么會被西鑰涵發(fā)現(xiàn)呢?真是壞了計劃!
楊梓思緒萬千,西鑰涵卻甜甜的叫他:“楊大哥!你千萬不能跑??!”
“涵兒……”
“楊大哥,怎么了?”
“你不問我為何出現(xiàn)在衍羽山莊?不問我為何一走三年?”
西鑰涵仰頭看他:“楊大哥有自己的事,涵兒不好多問?!彼难劬λ{的純粹,清澈見底,楊梓心中疑惑,她是認真的?
不問怨恨出何處?一分信,一分真,三分假意,五分不解。
用輕功翻越衍羽山莊后山自是不成問題,可要一點一點的爬上去,著實不易。
后山雖然不高,卻樹林叢生,幾乎沒有成形的路。那個放有寒石柱的山洞正巧在半山腰上,想到那里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西鑰涵與楊梓說了很多話,她將“楊大哥”這三個字揉碎了,一聲一聲的喚。
不知不覺,仿佛又回到從前,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曾真的想過將來向宸公子請婚,將涵兒賜給她,而不是后來為了試探而說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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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識于七年前。
從無水到莫城,從家宅到山莊,然而他就像個傻子,被他們兄妹合起伙來蒙在鼓里??伤]有想象中那么恨西鑰涵,盡管西鑰宸西鑰涵多有欺瞞,然而他們待他其實都不錯,西鑰宸脾氣乖吝,不好相處,他雖嚴格卻也真的教會他許多東西。甚至左使右使找上他,他仍選擇相信他們,為他二人開脫。
直到西鑰宸親口承認,一切幻想都消散如煙。
三年前在山洞內(nèi),眼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雙目猩紅,混沌不堪,她就是頭發(fā)瘋的野獸。
猙獰,嗜血……
西鑰宸清冷的聲音倏地響起:“楊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是誰?”
楊梓不言,等他回答。
“她是涵兒沒錯,但她不是什么小姐身邊的丫鬟,她就是這家小姐,是這山莊的主人,她姓西鑰!”他語氣很輕,卻振聾發(fā)聵,楊梓只覺大腦嗡的一聲。
“你騙我!”
西鑰宸無所謂的笑笑:“蒙寒門的左使和右使無端出現(xiàn)在莫城,當我是瞎嗎?他們說得沒錯!”
西鑰……
“所以,你是西鑰宸,所謂的宸公子,西鑰宸!”這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你們合伙欺我多年,為何又突然告訴我這些?你明知道我是楊梓,知我身負血海深仇!我隱忍多年,曾以為遇到了可以幫我復(fù)仇的人,你說,你是我的仇人,她是我的仇人。你們是不是和西鑰錚一樣,覺得我們楊家人都特別蠢?”楊梓越說越氣憤,但始終壓抑著自己的感緒,不難發(fā)現(xiàn),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簡直欺人太甚……
西鑰宸動了動唇,冷言道:“你的仇人,從來只有她一個,我是怕你被豬油蒙了心,想不開非要娶她,若我有心害你,你還能活到今日?”
“什么意思?”
西鑰宸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當然是你不能娶她,你該恨她!”
楊梓聽了這話倒是冷靜下來:“所以,你才告訴我這些,宸公……西鑰宸,你恨她!”
“嗯?明白過來了?我恨她,恨不能將她碎尸萬段,這樣的西鑰涵可還配得上你?千蠱毒!我下的?!蔽麒€宸又道,盯著失去意識正在奮力掙扎著的西鑰涵,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
楊梓皺眉,千…蠱…毒……
楊梓看著西鑰涵,面露憂色,滿臉的不可置信!
之后的事,也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