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兒初長成
李邯的病本因驚嚇而起，與一般風寒不同，雖說次日已能下床走動，但精神總懨懨的。項綰看在眼里，心里十分著急，宮里最好的太醫(yī)只說要調(diào)養(yǎng)一陣子，但這幾日李邯見到自己時總是問起何時才能回邊南。
項綰這才下定決心以小兒水土不服為由向王上請旨，希望盡快啟程，令他意外的是南宮縐只是稍加詢問了下李邯的病情便點頭同意了。項綰的一顆心才算落回肚子里。次日清晨，便帶著李邯、鳳奕和一些隨從日夜兼程去往邊南。
回到邊南的項府，已是十日之后。李邯才算有了回家的感覺，一進門便嚷嚷道：“娘親——我回來啦！”
翠芝不知他們今日回來，不禁喜出望外，一路小跑著出來對項綰行了個禮，“妾身見過將軍。”
“爹爹現(xiàn)在是大司馬了?！崩詈苓^去抱著翠芝的脖頸撒嬌，“娘親，邯兒好想你啊——”
“是嗎？娘也想邯兒啊，怎么這些日子不見，邯兒清瘦了許多？”翠芝摸著李邯的臉心疼極了。
“是我的不是，”項綰走到翠芝身旁歉疚道，“邯兒大病初愈，又長途跋涉，不要在這里吹風了，且進屋再與你細細道來?！贝渲ヂ勓阅樕蛔儯f了聲好，抱起李邯轉(zhuǎn)身回房。
眼下翠芝最關心的就是李邯的身世問題，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著聽項綰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望著項綰離去的背影，才算松了一口氣，望著李邯臟兮兮的小臉吩咐一旁的洛梅出去打水。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絲竹望著二夫人的神情，越發(fā)肯定心中的疑惑，見翠芝抬眼望向自己，忙低頭避開她的眼神。
“絲竹?！贝渲サ穆曇粼诜恐许懫?。
絲竹心里一驚，不敢抬眼，低聲道：“夫人有何吩咐？”
翠芝淡淡在她臉上掃了一眼，“你和洛梅跟著我也有四五年了，咱們名義上是主仆，私底下更有姐妹的情分，我當然是信得過你才讓你跟著邯兒去的?！?p> 絲竹定定的望著翠芝，眉眼中盡是擔憂，“夫人平日里待絲竹不薄，只是恕絲竹多嘴，如今三公子年歲尚小，再過幾年，恐怕會瞞不住啊?！?p> 翠芝嘆了口氣道：“總之，我當初也是迫不得已才這樣做，日后再把原委說與你聽。如今邯兒已然見過王上，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若是他日事情敗露，全部推到我一人身上便好，切莫再連累了大司馬。”
“絲竹知道了?！?p> 李邯見二人不理自己，忙跑過來，“娘親，你和絲竹在那嘀咕什么呢？不用理邯兒了嗎？”
翠芝摸摸李邯的腦袋，幫他脫下外袍，“你爹爹方才交代的事都忘啦？讓你在床上休息幾天，不許出去亂跑?！?p> “知道啦，邯兒早就沒事了?！闭f著被翠芝推到床上躺好，剛蓋上被子，就看見門外有兩個少年匆匆而來。
“三弟回來了怎么也沒人通知我們?！敝灰婍楇x嘴里埋怨著走進房間，一屁股坐在李邯床上。身后的項墨晗只是靜靜站于一旁，并未言語。
李邯立刻疼得齜牙咧嘴，“哎喲，大哥，你壓到我的腳啦?！?p> “是嘛，壓到哪兒啦？我看看。”說著欲掀開被子查看他的傷勢，哪知被翠芝一下把他的手打開。
“哎喲”，項離被打懵了，委屈巴巴道，“娘，為什么打我？”
這下輪到翠芝沒辦法解釋了，稍顯尷尬的立在旁邊，“這個——”總不能告訴他，你弟弟其實是個女孩子，還不是你爹親生的吧。
還好旁邊的絲竹反應快，“三公子在京師受了風寒，不宜受涼?！?p> 項離聞言望著李邯本來圓乎乎的小臉瘦了一圈，心下不快，“都道是京師是天子腳下，我還以為是什么好地方，三弟才去了個把月就變成這幅模樣，依我看下回還是別去了?！?p> “項離——”墨晗在旁制止他不得胡言。
李邯望著項離心疼的表情，其實大哥還是很疼自己的。于是笑咪咪的從懷里掏出一包藏著的糕點，“大哥最好了，這個是從京師帶回來的，送給你?！?p> 項離不禁喜出望外，接過糕點吃了一塊，“好甜——”
項墨晗的眼神向這邊掃了一眼，“怎么？就想到大哥了，二哥就不好么？”
“二哥也好?！闭f著又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遞給項墨晗，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項墨晗狐疑的望著他，這家伙會這么好心？只見項離搶在他前面一把抓過這包東西，“三弟你也太偏心了，給我的那么小，給墨晗那包這么大，讓我看看這是什么呢？”
項離把紙包打開，湊近一看，“什么東西??？放在懷里都壓成粉末啦？”一旁的項墨晗也湊了過來。
“是啊?！敝灰娎詈庪U兮兮的笑著，湊過來忽然往這包東西上大力吹了口氣。
項墨晗眼急手快的躲到項離身后，而可憐的項離被噴了個大白臉。一旁的翠芝和絲竹忍俊不禁，果然，對于李邯而言，那乖巧溫順不過是浮云。只聽見房間里爆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該死的小混蛋，我要殺了你——”
時光如白駒過隙，似水流年抵不過歲月匆匆。項府院內(nèi)的桃花開了又謝，八年來，從一顆顆小樹苗，長成現(xiàn)在這般碩果累累。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斜倚在樹下，身穿月白色袍子，外面披著墨綠色紗衣。及腰墨發(fā)一瀉而下，只用一根素色布條輕輕攏起。細美如瓷的皮膚在他那雙仿若黑曜石般晶瑩的眼眸下黯然失色。優(yōu)美如花的粉唇泛著淡淡的光彩，少年吃下手中最后一口桃，隨手把桃核往身后一扔。
“哎喲”，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少年轉(zhuǎn)頭懶懶的向后望去。見項離和項墨晗兩兄弟正向自己走來，不同的是兩人的表情，雖說眉眼間有些神似，但這些年來，項離一頓就能吃下五個士兵的飯量，生生把自己那英俊的相貌吃沒了。雖說是胖了些，黑了些，但每天跟著項綰練兵，也算是個靈活的胖子。而項墨晗就不同了，身穿白色鑲這紅邊的袍子靜靜立于一旁，比身邊大他兩歲的項離整整高出半個頭。漂亮的丹鳳眼中閃著清冽的寒光，臉上永遠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項離望著斜倚在樹下的少年齜牙咧嘴道：“李邯，你又在這里偷吃，還扔桃核，看看二娘給我新做的袍子都給被你弄臟了?！闭f著，心疼的扯著身上的白色錦衣，二娘素來節(jié)儉，這可是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好料子衣服。
李邯望著項離瞇眼笑道：“我哪有偷吃，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再吃好不好?！?p> 項離氣極，“你還有理了是不？”
“可不是嘛，有句話說得好，前人種樹，后人吃桃，我若是今日不吃，要么給鳥吃掉，要么讓別人吃了，倘若如此，還不如自己吃了，大哥你覺得有沒有道理？”
項離歪著腦袋道：“有這句話嗎？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p> 一旁的項墨晗聽得太陽穴發(fā)脹，他的這兩個兄弟從小不愛讀書，就愛舞刀弄棍，常常詞不達意也就算了，還愛斗嘴，他默默的深吸一口氣，“邯兒明日到我書房來一趟?！?p> 李邯聞言，臉色立馬垮下來，“不去行不行？”
“你說呢？”項墨晗雖然臉上笑著，語氣中卻是不容置疑的威嚴，像極了年輕時候的項綰。
李邯還想說什么，卻見鳳奕急急從前廳走來，項離忙走到他身前，“何事如此匆忙？”
鳳奕神色肅穆，“那東遼軍又在城下叫囂，帶了數(shù)百弓箭手齊齊對準我方，特來向大司馬稟報?！?p> “該死的東遼狗，怎么就陰魂不散，待我出去結(jié)果了他們?！?p> 項墨晗忙拉住抓狂的項離，對鳳奕道：“你且去稟報，這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