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改革開放的杰作,締造財富神話的搖籃,熟悉的名字,讓陳望中比任何人都明白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不得不說,杜文海的談吐真有點像模像樣,干脆利落的發(fā)言,不拖泥帶水,簡短的鋪墊之后,便是他今天的真正目的:“像陳先生這樣的年輕人,我見過很多。像你這樣年紀輕輕,赤手空拳,憑借著敏銳眼光,短時間內(nèi)賺取了幾十萬的人很少。你比我強,也比大多數(shù)人強?!?p> “這樣年輕人都有同樣的特質(zhì),銳意進取,不甘于現(xiàn)狀。有魄力不留后路殺出一條血路,也有能力力挽狂瀾,絕境處逆轉(zhuǎn)逢生,化腐朽為神奇。不管是柳傳志聯(lián)想帝國,王石的一路高歌,還是魯冠球,宗慶后的順勢而為。一個又一個的財富神話,就這么誕生了??康氖鞘裁矗酃?,智慧?!?p> “人和人之間的區(qū)別,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么大。有本事的才會想,別人能做到我也能做到。甘于現(xiàn)狀的蠢貨,才會聽天由命的接受現(xiàn)實,簡單的歸結(jié)為命和祖墳上沒有冒青煙。錯,大錯特錯。有一個支點,照樣撬起地球。只要你敢想敢做,敢為人先,敢為天下先,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杜文??犊ぐ旱囊幌挘f的陳望中有那么一瞬間,激動的想要舉起雙手喊一句“說的真TMD的對”。
可兩世為人的陳望中忽然間冷卻下來,迷迷糊糊的腦袋逐漸清晰。
差點被人忽悠了。
難怪剛才這番話這么熟悉,這是傳銷式洗腦的經(jīng)典套路。
一上來迷魂湯式的拉近關(guān)系,繼續(xù)講故事營造氣氛,進而精心準備的雞湯要多少來多少,最后猛打雞血完美收尾。
一整套完整的流程下來,聰明人變成傻子,傻子變羔羊,宰羊的刀隨時架上來了。
九十年代這樣的講座,各種學(xué)習(xí)班也曾風(fēng)行一時。
更不用說之后的十幾年,洗腦式的銷售,屢禁不絕的傳銷。
陳望中十幾次創(chuàng)業(yè),屢敗屢戰(zhàn),一個失敗者最不缺的就是經(jīng)驗。
他也曾靠著多年積累的東西,開過幾百人講座洗腦式的賣東西。
斷然想不到回到曾經(jīng)的年代,這些已經(jīng)上不了臺面的把戲,在青出于藍各種洗腦的方式更新?lián)Q代了二十年的人面前耍大刀,有意思。
明晰了此人目的的陳望中,還是之前那副折服于他一番慷慨陳詞的陶醉表情,激動的外在表現(xiàn)更是在臉上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
不同于對陳望中預(yù)料中的判斷,俞鴻亮這個有點見識的家伙,最讓杜文海帶著幾分猶豫。
“杜先生?!睕]有喝茶,只是端著杯子放在手中搖了搖的俞鴻亮輕聲道:“你真是口吐蓮花,不得不佩服。不過,說了這些似乎有點什么都沒說,我也沒聽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杜文海先是遲疑了幾秒鐘,而后哈哈一笑:“俞老板你也是奮斗多年的老江湖了,難道就想窩在這小小東陽縣了此殘生?更不用說,正處于黃金歲月的陳先生,你愿意碌碌無為,坐在東陽縣這井底,目睹著外邊世界的風(fēng)起云涌,無動于衷嗎?”
兩個反問,讓俞鴻亮收斂了最后一絲不經(jīng)意的淡然:“我有點明白了,杜先生你最近在整個三秦大地招商,準備大項目。你想帶著我們賺錢,借著你的東風(fēng),一飛沖天。”
“哈哈,我就喜歡俞老板這樣的人,心有靈犀,英雄所見略同。不需要太多的話,你便明白什么該干,什么不該干?!倍盼暮:茏匀坏亩似鸨雍攘艘豢?。
財不外露這千古不變的道理,讓陳望中無奈的付之一笑。
賣了磁卡手上幾十萬的錢,已經(jīng)在聚香樓傳開了,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
“你這么大的老板,還需要四處籌集資金,找錢嗎?”俞鴻亮示意陳望中先別說話。
“俞老板,這還用我說嗎?幾個大項目需要的錢很多,尋找合作者,一來降低風(fēng)險,二者也是眾人拾柴火焰高,有錢大家賺?!闭f完的杜文海轉(zhuǎn)向陳望中:“陳先生,手中有錢了,錢不生錢,放在那里,只能發(fā)霉。你也知道相比于沿海,地處西北的三秦大地,投資機會很少,機不可失啊。我也是看你年紀輕輕,一腔熱血,拉你上船。當然,決定權(quán)在你手上,怎么做決定,你說了算?!?p> 杜文海從椅子上站起來:“我還有事,你們聊,明天我就去洛州了,等你們答復(fù)?!?p> 看著離開的杜文海,陳望中自顧自的喝茶,什么反應(yīng)的都沒有。
一旁的俞鴻亮看在眼中,皺了皺眉:“望中,你怎么看?”
“亮哥,此人什么來頭?”
俞鴻亮知道的也不多,最近的報紙上都是這個人的消息,說是深城來的大老板,準備投資上億的項目,四處考察,尋找最合適的投資地。
這幾個星期陸續(xù)跑遍了三秦大地,東陽縣也是他行程中的一站。
短時間內(nèi)大規(guī)模的宣傳,整個洛州甚至長安,很多人已經(jīng)聞風(fēng)而動,期待著跟深城來的大老板合作。
俞鴻亮遞給陳望中幾份最近的報紙,他粗略的掃了一遍,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明顯。
陳望中帶著點玩味的微笑,讓不明所以的俞鴻亮更多了點“這小子真奇怪”的復(fù)雜想法。
“笑什么?”
陳望中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俞鴻亮:“亮哥,你覺得杜文海此人如何?”
“我這個人只相信實實在在的事情,此人目前的資料太少,一無所知,無從評價?!?p> “那就是說,你不會投錢了。”
經(jīng)驗是成長的饋贈,自詡為一個失敗者的俞鴻亮隨著年紀的增大,沒有了年輕時的豪氣干云,魄力也在歲月消沉中變的以穩(wěn)為主?!皩?,你準備干一票?”
“我寧愿把錢扔河里,也不會送給一個騙子?!?p> 饒是年長陳望中十幾歲,經(jīng)歷過人生大起大落,閱歷無數(shù)的俞鴻亮,也在陳望中幾乎不容置疑的口氣之下,露出一個不太相信的表情:“怎么說?”
“所有報道,沒有一張照片,這不正常?!?p> “報紙上寫了,杜文海曾經(jīng)告訴過采訪他的記者,低調(diào)為主。更有人猜測,這是宣傳的時候故意的,這年頭西北各省都在爭奪東南沿海以及海外的投資,大張旗鼓,如果被別的省撬走了,損失不是一般的大?!?p> 九十年代,那個暗流洶涌,在極度混亂中狂飆的年代,一大批騙子堂而皇之靠著彌天大謊登上歷史舞臺,東南沿海規(guī)則的漏洞越來越小的情況下,內(nèi)陸西北未開發(fā)的處女地便是這些蒼蠅一般的騙子的理想國。
上一世的陳望中,在報紙上不止一次的看過那些靠著廉價的騙術(shù),大獲成功,最終被揭穿的事件。
杜文海不過是這些人中一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