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翻了一頁書，柳博銘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他一直背對著默槿，就著蠟燭的光看著書。默槿睡得并不安穩(wěn)，偶爾會傳來被悶在喉嚨里的咳嗽聲，柳博銘每一次回頭，只能看到她藏在被子下弓起的后背，和被頭發(fā)掩住了一半的后頸，在燭光下也顯得沒有那么慘白了。
默槿是被餓醒的，她揉著眼睛坐起來的時候柳博銘正坐在桌邊兒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見她醒來，心也放下了一半。
“師兄，”默槿看到燭火旁的柳博銘，因?yàn)椴恢罆r日，所以也不知道他守了自己多久，“我睡了多久？”剛醒來她的聲音還有些黏連，喃喃的樣子看著比實(shí)際年齡要小一些。
“師兄？”見他沒有回應(yīng)，默槿又喊了一聲，并且準(zhǔn)備掀了被子過去看他。
柳博銘一下子站了起來：“你先更、更衣，我出去等你?！闭f完也不回答默槿的問題，徑直走了出去。
默槿在床上看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歪了歪頭，他最近走神的時候似乎有些多了？想不明白是為什么，默槿也放棄用現(xiàn)在像漿糊一樣的腦子去思考什么，起床換衣服。
大約是因?yàn)樯?，默槿覺得全身的骨頭都是酸軟的，走起路來都有些無力，只是咳嗽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么悶，想來這么睡一覺還是好了些的。
看著廚房只有些干糧和干面條，默槿覺得口中發(fā)澀，一點(diǎn)兒都不想吃這些東西。柳博銘在一旁看她面露難色，還以為她是生病無力下廚，才會露出這種表情，正想著怎么辦的時候，默槿突然轉(zhuǎn)過身，扯了扯他的袖口：“我們出去打點(diǎn)兒野味？”
柳博銘只覺得頭大如斗，不明白小師妹怎么突然像陸綺附體了一半，想一出是一出。默槿看他沒有爽快答應(yīng)，干脆兩只手拉住他的衣袖：“魚也行，我打水時見過溪水中有，行嗎？”
抵不住她的要求，柳博銘思考了一下抓到魚時兩個人還沒餓死的可能性，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又叮囑道：“你再加件兒大氅，帶毛領(lǐng)護(hù)著那種?！?p> 得了應(yīng)允，默槿笑瞇瞇地往自己屋里跑，還不忘體型柳博銘帶上些鹽巴調(diào)料之類的，一會兒調(diào)味用。
月光下，整個內(nèi)谷顯得格外靜謐，默槿吸了口涼涼的空氣，感覺倒是舒服了些，她跟在柳博銘后面，兩人一道兒往溪水邊走。
柳博銘不叫默槿干活，自己挽了褲腿摸下了冰涼的溪水，倒是不多時便插了三條魚上來，看得默槿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師兄還真有這本事，我以為一會兒還要我直接將魚拖出水來呢?！?p> 對她的調(diào)侃柳博銘只是笑笑，手里快速處理好魚后，將它們都架到了火堆上?；鸲咽侵澳葌浜玫模粚用?，一層疏，能聽到燒起來時噼啪的響聲。
穿好衣服，柳博銘叮囑默槿道：“我去四處看看，你就坐在這兒，不要四處亂跑?！蹦戎浪窍肟纯戳种杏袥]有別的什么動物，可以打來果腹，乖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差給自己畫個圈，告訴柳博銘自己絕對不出去了。
臨走時柳博銘還是有些不放心，把懷里的信號彈硬是塞到了她手里：“有事兒就放，我看到立即就趕回來了。”
默槿拿著信號彈哭笑不得，抬頭看著柳博銘道：“師兄你真的把我當(dāng)小孩子了，快去快回吧，實(shí)在沒有就算了。你回來晚了，”說著指了指火邊兒架著的烤魚，“它們可都是我的了?！?p> 柳博銘為這個并沒有那么好笑的玩笑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密林中。默槿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到，發(fā)現(xiàn)自己倒是真的一點(diǎn)兒都不擔(dān)心，好像這內(nèi)谷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出事兒一樣的奇怪感覺。
拍了拍臉，默槿將這種奇怪的想法趕走后，開始給烤魚上撒上些細(xì)鹽，希望它盡快入味。很快香味便傳了出來，默槿沒忍住，扯了尾巴上一小片兒肉嘗了嘗，卻發(fā)現(xiàn)還有些生，只能無奈放下。
柳博銘回來得不算慢，烤魚的邊邊剛好有些焦黃，魚身上劃開入味的口子也被烤得卷了邊兒，鹽粒融在里面，滲出一點(diǎn)點(diǎn)汁水來。而他手里還提了只已經(jīng)剝完皮的兔子，估計已經(jīng)在水中洗干凈了。
將兔子架好，默槿拿了只最大的魚遞給柳博銘：“我也不知道只撒了鹽巴好不好吃，剛試了下還算可以?！绷┿懮砩线€帶了些寒氣，隔著火堆坐下，看默槿臉上雖有些紅暈，但精神還算不錯，才放下心來。
烤魚確實(shí)十分不錯，估計也是兩人都餓了，三條魚兩條都進(jìn)了柳博銘的肚子，默槿只吃了條小的，柳博銘笑她是不是一心想著烤兔子，連魚都無心“照顧”了。
默槿低頭正撕扯著兔子的一條腿兒，聽到這話抬頭沖柳博銘笑了一下，就在他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默槿開了口：“以前娘親隨他圍場打獵時，我就想這么做了，只是…”她的聲音在夜色下顯得格外寂寞，“只是母后一直以‘端莊自持’教育我，所以我也只能想想。”
這是默槿第一次提到寥茹云時用了“母后”這個詞，她以前總是對這個稱謂多有避諱，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
柳博銘不想繼續(xù)這個沉重的話題，本身默槿現(xiàn)在身體抱恙，再思慮過重，可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起來了。他伸手也掰了條兔子腿兒，這家伙身上沒多少油脂，烤完后只是在上面薄薄地覆蓋了一層，火光下看著微微反著光。
撒上鹽巴，胡椒粉和辣椒面后，默槿吃得眼睛都瞇了起來，臉上止不住的笑意：“果然還是師兄的手藝厲害?！闭f著話，嘴上也不帶停，迅速又去撕第二塊肉來吃。
柳博銘常年行走江湖，總是免不了風(fēng)餐露宿，打野味改善生活的時候，做起來自然比她得心應(yīng)手得多。
兩人吃完后，柳博銘又從之前兩人走過的地方摸了幾個野果回來，看默槿不冷，也沒有著急催她回去。兩人隔著火堆，靜靜地發(fā)著呆。
默槿是環(huán)抱著雙腿，下巴墊在膝蓋上，看著火舌一下、一下舔過柴火。而柳博銘收拾完調(diào)味料后，向默槿的方向挪了挪，探手用手背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雖還有些燙，但比白日已經(jīng)好多了。他也放松下來，一會兒看看默槿，一會兒看看四周被風(fēng)吹動的樹影。
“師兄，謝謝你?！卑肷?，默槿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眼睛還是沒有離開火堆。
柳博銘收回目光，看向一臉落寞的默槿，在心里嘆了口氣：“你若是能開心些，我便覺得更好了?！?p> 默槿大約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坐直身體看向了他：“開心？我似乎并沒有不開心，師兄想多了?！?p> “可你也沒有開心的樣子，”他道，“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p> “心事重重？”默槿重復(fù)了一般這個詞，突然挑起嘴角笑了笑，“我可沒有重重心事，只有一件兒而已?！?p> 柳博銘想繼續(xù)問她，到底是為了什么，默槿先擺了擺收終止了話題：“回去吧，”她用手撐著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又困了，師兄也該休息了?！?p> 每次問到這類問題，默槿總是會逃避過去，柳博銘突然覺得一陣無名之火從心頭燒了起來，站起來一把拉住了默槿的手臂：“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你要做什么？”
默槿背對著他，似乎是嘆了口氣，才慢慢轉(zhuǎn)過身，抓住柳博銘的手腕，叫他松開了對自己的鉗制：“你們都不知道得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真正可以保守秘密的?！?p> 她這話說得幾乎絕情，柳博銘直接愣在了原地，呆愣地看她將火踩滅，頭也不回地離開。
“多謝師兄，晚安?！币宦飞蟽扇藷o話，直到默槿房門口，她才同柳博銘輕聲道了安，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進(jìn)去。
柳博銘保持著要伸手拉住她的動作，嘆了口氣，又深深看了眼默槿的房門口，自己也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