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風很凄冷,像是里面藏了些寒冰,往骨子鉆去,讓人在這樣凄冷的夜里總是忍不住顫栗。
蘇白龍一路從碧波湖走回了北荒城中,雖說是“驛站”,不過并沒有實行宵禁。他并沒有走向絕影門的方向,反而是朝城南走去。
很多年以前,那里屹立著整個江湖都要仰望的門派。
入眼能看到的只有灰燼,焦黑的土地上甚至已經(jīng)長滿了野草。也是,都已經(jīng)那么多年過去了。他自嘲似地笑了笑。
唯一矗立在這片土地上的是蘇門的祠堂,里面擺滿了歷代掌門的靈位。
和大多數(shù)江湖門派不同的是,蘇門是一個親系門派。簡而言之,它的子弟們都是有著相當?shù)难夑P系,他們流著的是同樣的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門更像是一個家族。
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個家族里的子弟都有著相當?shù)膭Φ捞熨x,往往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
或許是因為謝安對蘇門的祠堂沒太多的興趣,又或者這座小小的祠堂里藏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傊靡栽谀菆鲣佁焐w地的大火中保存了下來。
蘇白龍?zhí)と腱籼弥?,燭臺居然還能夠被點燃。黯淡的火光忽然讓這座布滿灰塵的祠堂多出了一股朦朧的神秘感。
像是隔著一場煙靄般的薄霧看世界。
蘇白龍想去擦拭靈位上的灰塵,尖銳的碎片劃破了他的皮膚,有些許的鮮血滲透了出來。
那是劍的碎片,看起來當初的那場戰(zhàn)斗死掉的人著實不少。墻壁上漆黑的痕跡與其說是被大火燒的焦黑,倒不如說是同族的血!
晚風輕撫過他的發(fā)絲,一瞬間刺耳的嚎叫聲出現(xiàn)在他的耳邊!
靈位上黑色的煙霧騰起,混著狂風化作了妖魔!他們的聲音凄涼且絕望!
燭火一瞬間熄滅,狂風中的妖魔們環(huán)繞著他大笑,像是在嘲笑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蘇門的掌門每一代都是名震天下的劍師,理當如此!然而他卻想做一個書生,甚至因此丟掉了很多人的性命。
他一直想要保護所有人來著,他原以為握住某些權(quán)勢就能夠護住蘇門,后來他知道了在此之上還有更大的權(quán)勢!
其實只要做個絕強的人就好了,就比如拔劍的時候,整個天下都在回應你!
他的手緩緩摸向劍柄,暗紅色的血絲爬上他的眼瞳。
“你果然在這里!”遠遠地傳來了一道聲音。
于是一切化作煙霧消失,蘇白龍空握著劍柄,手指微微抖了抖,之前的一切像是幻覺。
段易生喘著著粗氣,看起來他從城北的絕影門一路小跑到了城南,白癡也不知道騎匹馬來。
“那么著急找我?”蘇白龍聽出了他話中的不妥。
“要是小事我大半夜?jié)M城跑?”段易生也顧不得自己干凈的衣裳,跌坐在臟亂的石梯上,“京城那邊可是點名道姓地要你去進京面圣,快馬加鞭幾天就把消息送到了絕影門,我尋思著得趕快把消息傳到你手上,否則下一次他們來我絕影門帶著的大概就是刀劍了?!?p> 武義看到段易生臉上冒汗,立馬把水壺遞了過去。
“進京面圣?”蘇白龍想起鬼面人的提示。
“不錯,這種殊榮可不是常人能夠得到的,估計是你的才華被皇上發(fā)現(xiàn)了,劍氣縱橫三百里??!”段易生頗有些高興,似乎斬碎了皇帝的夜明珠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過也是,世間天命境的高手兩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和天命境的高手相比,一顆夜明珠的價值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別是什么砍頭的事。”武義低聲說。
天下都知道皇帝力捧謝安,謝安又是蘇白龍的仇人,你還斬碎了人家的夜明珠。這么一想砍個頭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段易生一個爆栗彈在武義的頭上,厲聲說道:“要是真砍頭直接就帶三百鐵騎殺過來,還至于把人給招到王城去?”
武義捂著頭不說話。
蘇白龍淡淡地一笑,并沒有任何的驚訝或恐懼,“剛從京城回來不到一年,沒想到又要回去了啊?!?p> “那把破劍就別帶著去了,京城那邊商九原應該已經(jīng)把劍準備好了。”段易生笑道,“不把劍還回劍閣去,二樓的老家伙又得嘴碎?!?p> 蘇白龍把劍拋給段易生,有劍無劍區(qū)別并不大,境界到了一柄普通的鐵劍也能發(fā)揮出不俗的實力。
“天色不早了,也該回去了,既然京城那邊急著見我,那明日便啟程好了?!碧K白龍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段易生和武義望著他的背影,卻不是走向絕影門,而是向城外走去。
“掌門,剛剛蘇公子是入魔了嗎?”武義歪著腦袋問。
“不知道?!倍我咨镑纫恍?。
“?。≌崎T也不知道嗎?”武義有些困惑,“可你不是一直說這天下就沒有我段易生不懂的事!”
又是一個清脆的爆栗,在這凄冷的夜里聲音傳的很遠。
“有些事就是懂了也不要輕易說出來,否則......”他做了個抹喉的動作,聲音地了下去,“是會把命給丟掉的?!?p> 許久的沉默,兩人似乎并沒有離去的想法。
“掌門剛剛怎么不攔著蘇公子。”武義問,“阿離姑娘今天不會去曠野上看星星了吧?”
“讓你每天送的藥送到了么?”
“每天都送的,只不過最近把藥丟在門口也沒人去揀了?!蔽淞x撓了撓腦袋,“阿離姑娘不會出事了吧?”
武義有些擔心,他覺得阿離是個很好的姑娘,雖然城里很多人都說她的壞話,可每次去送藥阿離姑娘都會對他笑一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
這個世界上對他施以笑容的人并不多。
“武義,”段易生忽然喊道,“去準備張干凈的草席吧。”
武義愣了愣,他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很多年以前段易生也對他說過這句話,第二天他就再也沒見過老掌門。
“阿離姑娘......”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大概是死了?!倍我咨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