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相隔很遠的時候》
天一暗
我就變的愚笨
想一字便是萬里荊棘
往后山枯海竭
才湊足念念不忘
——年少時寫給一場未完的電影
正文
人與人相處時，會順從原始的本能。不斷滿足并且擴張自己的求知欲。從對方的喜好所厭到出生至今所經(jīng)歷的種種。直到，你已能先別人一步知曉它自己的未來。可某天，你遇到一個人，你如往般探索著她，卻一無所獲。她像極了一場風，來的無處可尋，一合眼又隨處可見。漸漸地，說不上為什么，你開始背棄本能，甘愿在寒夜里把自己剖開，為她始終留有余地。
餃子所在的醫(yī)院與曇花的家分別坐落在城市的兩端，我和老謝趕至醫(yī)院時，醫(yī)院已經(jīng)開始輪下午班。餃子所在的那棟樓屬于住院部，醫(yī)生少，大多都是護士。老謝依著記憶在前面帶路，我跟在他后面，有些沒由來的緊張。老謝邊走邊說
“餃子住在二樓，在一個單獨的病房，照顧她的那位護士，人很好，不怕臟不怕累。每天定時喂飯，幫餃子擦洗身子，天氣好還帶她下去曬曬太陽。總之放心?！?p> 我沒有回應(yīng)，一路沉默。二樓的病房大多空著，走廊略暗，和所有的醫(yī)院一樣，周圍是瘆人的白。
在一間病房門口停下，老謝說
“到了”
病房外的門牌醒目， 1125號，病人姓名:餃子，病癥:腦神經(jīng)受損所引發(fā)的全身癱瘓。
我回過神慢慢透過門窗朝里面望去，房間里只有一張床，被子和床單都是慘白，將一個老人緊裹。老人消瘦，銀發(fā)如瀑般靜靜垂落。床邊是一些日常用具，窗戶邊擺放了些許花草，白天陽光充足，易活。我緩緩?fù)崎_門，走到老人床邊，老謝為我拿來一張椅子，坐下。老謝看著床上老人說
“餃子，我又來看你了。別怨我來得晚，最近身體很差，不再能像從前那般來的頻繁了。對了，你看我把誰帶來了。是老林這混蛋，我把他帶到你身邊了，你們啊，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p> 老謝說完，輕輕關(guān)上門，于走廊的長椅上坐下。房間里兀地又只剩呼吸聲，一個平緩，一個沉重。我握住老人的手，柔聲道
“餃子，是我，老林頭，我來看你了。聽到了嗎？餃子。你看，太陽都曬屁股了，別再睡了，小懶蟲?！?p> 床上，老人的臉依舊如水般平靜，一旁的我漸漸哽咽
“你不是說只要我喚你的名字，你都會回答到嗎？這會我們隔得這么近，我不用你回答，只睜開眼睛看看，好不好?！?p> 說完，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緒，放聲哭泣
“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p> 可沒等持續(xù)一會兒，身后一個聲音響起。“你好，先生，病房內(nèi)請保持安靜，病人需要休息?！?p> 老謝同一個年輕的護士走進病房
我慢慢冷靜下來，揉了揉眼說
“請見諒，是我疏忽了?！?p> 老謝在一旁說
“這位就是專門照顧餃子的護士，她叫小清。這么多年可多虧了小清護士的耐心照顧。”
我沖護士擠出一個笑容，無比真誠地說
“謝謝”
護士連忙擺手說
“別別別，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不用客氣。對了，今天的天氣很好，不如你們帶病人出去外面曬曬太陽吧。多吸收陽光對病人的身體有好處?！?p> 我和老謝點點頭，隨即同護士把餃子輕輕抬到輪椅上，好在每層樓都有專用電梯，上下樓方便。
走出醫(yī)院，我對老謝說
“走右邊吧”
“去學校？”
“不，走到旁邊那座石橋就好。”
路上的車輛不多，其中數(shù)公交車最為勤快。路上我們一字未說，走的很慢。時間仿佛被按下快進，一朵云率先臉紅，緊接著兩朵，三朵。街燈提前睜開眼，周圍的一切都朝著暮色轉(zhuǎn)變。
我們在橋上停下，橋下是碧藍的水，清澈見底，兩旁栽種幾棵零散的樹一直蔓延到目光的盡頭。天上，時而有路過的云，跌入水中。
我在輪椅旁蹲下，輕輕撩順老人被風吹亂的銀發(fā)。
“小餃子，我來說答案了，一定要聽到啊。”
隨即，我起身，慢慢翻過橋上的石欄，老謝在一旁大聲喊道
“老林，你在干嘛，你瘋了，快下來?！?p> “我欠她一個回答，別擔心，我水性應(yīng)該還沒忘?！?p> 老謝知道勸說無用，站到餃子旁邊扶住輪椅。我緩緩閉上眼睛，手抓緊石欄，記憶開始不斷往前翻頁
“你好，我叫餃子?！?p> “你好，叫我老林就行。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呵呵，對你來說是初次見面，對我來說應(yīng)是好久不見?！?p> “老林頭，愿你以后每天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身體倍棒?！?p> “喂，老林頭，你咋老躲著我，怕我吃了你不成?！?p> “老林頭，我累了。但我仍想試試等一個人回心轉(zhuǎn)意，這可笑嗎？”
一個傍晚，石橋上，女孩追上前面的男孩說
“為什么不給我試試的機會”
“抱歉，餃子。我把機會留給別人了?！?p> “可我愛你，勝過我的生命啊！”
“你不能用生命來綁架愛情，而且我也做不到”
“但，我愿意等?！?p> 女孩說完，徑直跨過欄桿，松手，墜入河中。男孩瘋狂的喊著救命，同罕見的路人合力把女孩救回。
我緩緩睜開眼，朝著輪椅上的老人大聲說道
“餃子，你等到了。”
隨即松開雙手，一陣失重感襲來，耳旁呼嘯的風，隨著撲通一聲巨響歸于寧靜。
遠處，太陽蓄積最后的力燒紅盡可能多的云，橋上車影重疊，人來往復(fù)，促成夏夜的溫暖。橋下一個男子漂浮在水面上，抬頭，一會兒看看橋上的老人，一會兒看看她身后的云。老人雙目緊閉，儼然不動，但恍惚間，眼角似有晶瑩閃爍。
回去的路上老謝說他好像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兩個如梔子般潔白的少年，追打至石橋，翻過石欄，站在危險邊緣。光透過火紅的云從兩人之間穿過，兩人笑攆如花。身旁的風拂過又停下，女孩轉(zhuǎn)過頭對男孩柔聲道
“you jump ，i jump .（你跳我就跳）”
男孩回答
“my pleasure （榮幸之至）”
江面撒滿了網(wǎng)，
等兩個相愛無果的人，
同時墜入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