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竿木隨身，逢場作戲

　　大殿昏黃的燭光仍在搖曳。而單膝而跪的少女在這座空曠的宮殿里徐徐地講述先前韓薇薇對樂璃所做的一切。少女的話簡短明要，仿佛一個字都不愿意多說，也什么都不愿意去多管閑事，字里行間都給人以“您自己看著辦吧”的感覺，似乎完全不害怕她口中的“王”會怪罪她的不敬，又或是根本不害怕“王”的怪罪。

　　此事言罷，少女再次向王座行了一禮，而后將透明小盒小心翼翼地托起，站了起來。

　　那透明小盒仿佛受到力量的感召，很快脫離的凌雨芷的手心而懸浮在空中，最終向王座飛去，瞬間消失了蹤跡。

　　似乎是完成了任務(wù)，凌雨芷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而去，清脆的腳步聲再次回想在宮殿中。而當(dāng)她終于快要走出宮殿時，她似乎在余光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停下了腳步，向大殿角落看去。

　　宮殿角落里是一角矮柜。凝神去看，才能看見那矮柜之上似乎懸浮著什么圓形而透明的物體，包裹著正散發(fā)出微弱白光的物質(zhì)。雖然光芒微弱，但那虛影卻始終存在著，仿佛擁有生命般躍動。

　　這是凌雨芷每次來到魔王大殿的時候都能看見的東西，已經(jīng)不能勾起她的興趣了。但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那團(tuán)光芒似乎比以往更難以察覺，就仿佛其中的一部分發(fā)光物質(zhì)已經(jīng)流逝了一般。

　　但凌雨芷知道，這種物質(zhì)是不可能自己消失于天地間的。它的主人尚在世間，認(rèn)真說起來的話，應(yīng)該說是它的一部分逃跑了才對。

　　凌雨芷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仿佛生怕驚動了那團(tuán)光芒，又仿佛在提防對方察覺自己的觀察而奮力抵抗。然而直到她走到面前，那團(tuán)光芒也并無什么特殊變化。只是凌雨芷總覺得光芒閃動間似乎變得黯淡下來。

　　再認(rèn)真去看，才發(fā)現(xiàn)透明的水晶球膜上，有一處不和諧的折光。所有的光芒似乎就從這個碎開的細(xì)小縫隙透出，帶出一縷淡淡的白色煙氣，在空中消失不見。

　　面對這明顯異常的現(xiàn)象，凌雨芷第一時間從懷中又取出了一個透明的小方盒?？伤种械G色的光芒即將進(jìn)入小方盒時忽然一頓，最終還是將靈力收了回來，默默將小方盒放回懷中。

　　【罷了。畢竟不是王最關(guān)注的那個人人本身，沒必要為難。更何況這究竟是福是禍還說不準(zhǔn)呢。

　　【逃就逃吧。已經(jīng)到了這個時候，怎么樣也不會影響到王的計劃了。該回來的終究都會回來，又怎么回事區(qū)區(qū)一人能夠左右的呢。

　　【安逸的日子已經(jīng)不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p>　　她是Gluttony啊，沒有人比她更渴望安逸的生活了。

　　凌雨芷閉了閉眼睛，轉(zhuǎn)身向大殿外走去。高跟鞋踏出的腳步聲愈來愈遠(yuǎn)，最終消失在這大殿之中。

　　搖晃的燭光，虛幻的光團(tuán)，空蕩蕩的王座，一切又恢復(fù)如初，恢復(fù)成一片死寂的魔神殿。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英語話劇的公演一切順利，已經(jīng)漸入尾聲。

　　雖然劇情頗顯俗套，但好在演員們的演技和口語都不錯，舞臺的布置和聲音燈光的效果都十分出眾，觀眾們也漸漸投入進(jìn)來。以至于在最后一幕的婚禮上，還有不少觀眾在臺下起哄祝福。

　　葉子武看著一襲白衣的樂璃被“伴娘”簇?fù)碇呱衔枧_，一時間有些恍惚。那是他多年輾轉(zhuǎn)在輪回之中都不敢做的夢。因?yàn)榈谝淮蔚南嘁娞颐?，他甚至不敢確定那個溫暖善良的女孩在離開的時候是否還能記得住自己，而擦肩便是錯過。幾度輪回，緣分漸散，他亦步亦趨，只想得到少女的一個回眸。而今天，他所愛慕的女孩居然穿著婚紗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亦是新郎的扮相。哪怕只是一場戲，哪怕一切都是假象，他依舊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他優(yōu)雅地行禮，接過少女套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他能感覺到那只手的主人似乎有些緊張，眼睛低垂著不敢看他。他微笑著捏緊了少女的手，就仿佛真的新郎安慰待嫁而慌亂的新娘那般柔聲細(xì)語：“別緊張，很快就結(jié)束了?！?p>　　樂璃有些猶豫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葉子武的眼睛溫柔而沉穩(wěn)，和她在幻陣中所見的如出一轍?？蛇@種異于旁人的溫柔反而讓她更加緊張起來。

　　她記得那個叫“阿藍(lán)”的少年曾經(jīng)告訴過她，幻陣中的一切有真有假，很多事情都是按照她身邊的人本來就有的一些特征去改編的。比如韓薇薇知道莫希喜歡洛亦峒，所以洛亦峒背叛大家砍了莫希那一刀才會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再比如韓薇薇知道雷曉斌和葉子武是朋友，也知道雷曉斌和凌雨芷最為親近，他們之間的互動才會顯得格外真實(shí)。而看到葉子武現(xiàn)在的神情，和幻陣中的那個“葉子武”對自己表白時的模樣分毫不差，這讓樂璃忍不住猜想對方是不是真的對自己懷有什么不同的感情，乃至，和幻陣?yán)镆粯诱娴臅榱怂幌б磺?，也會因?yàn)樽约翰辉賹儆谒箝_殺戒。

　　幻陣中有真有假，可樂璃當(dāng)真分不清到底何為真、何為假，才格外敏感，格外顧慮。但她不動聲色，雖然心中有些慌亂，卻很好地被她轉(zhuǎn)換成了對舞臺的不適應(yīng)。她最后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按照劇本的流程走下去。

　　“I，[Willard]， take you [Lillian]， to be my wife， my partner in life and my one true love.

　　“I will cherish our friendship and love you today， tomorrow， and forever.

　　“I will trust you and honor you.

　　“I will laugh with you and cry with you.

　　“I will love you faithfully.

　　“Through the best or the worst， the difficult or the easy， what may come I will always be there.

　　“As I have given you my hand to hold.

　　“So I give you my life to keep.

　　“So help me God.”*

　　*“我(Willard)懇求你(Lillian)，成為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侶，和我唯一的愛人。

　　“我將珍惜我們的友誼并愛你，不論是現(xiàn)在，將來，乃至永遠(yuǎn)。

　　“我會信任你、尊重你。

　　“我將和你一起歡笑，一起哭泣。

　　“我會忠誠的愛著你。

　　“無論未來是好是壞，是艱難還是安樂，無論準(zhǔn)備迎接什么樣的生活，我都會一直守護(hù)在這里。

　　“就像我伸出手讓你緊握住一樣，

　　“我會將我的生命交付于你。

　　“所以請幫助我，我的主?！?p>　　臺下的喧嘩停止了，觀眾們都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傾聽這場“婚禮”的誓詞，仿佛真的來到了一場莊重而肅穆的婚禮現(xiàn)場，共同見證一對新人步入新婚的殿堂。有人艷羨，有人激動，但都心懷一種虔誠的祝福。

　　而“新娘”似乎有些羞澀，猶豫幾番，也終于開口說話：

　　“I，[Willard]， take you [Lillian]， to be my husband， my partner in life and my one true love.**

　　“I will cherish our friendship and love you today， tomorrow， and forever.

　　“I will trust you and honor you.

　　“I will laugh with you and cry with you.

　　“I will love you faithfully.

　　“Through the best or the worst， the difficult or the easy， what may come I will always be there.

　　“As I have given you my hand to hold.

　　“So I give you my life to keep.

　　“So help me God.”

　　**“我(Lillian)祈愿你(Willard)，成為我的丈夫，我生命中的伴侶，和我唯一的愛人。

　?。ㄆ溆鄡?nèi)容與新郎誓詞一致）

　　背景音樂舒緩地奏起，白色的燈光和彩色的氣球在舞臺中央回旋。在浪漫的樂曲中，旁邊的聲音宣布了話劇的結(jié)局，臺下響起了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Entreat me not to leave you，

　　“or to return from following after you，

　　“For where you go I will go，

　　“and where you stay I will stay.

　　“Your people will be my people，

　　“and your God will be my God.

　　“Where you die， I will die，

　　“and there I will be buried.

　　“May the Lord do with me and more if anything，

　　“but death parts you from me.”***

　　***真誠的懇求上帝讓我不要離開你，

　　或是讓我跟隨在你身后。

　　因?yàn)槟愕侥睦镂揖蜁サ侥睦铮?p>　　因?yàn)槟愕耐Ａ羲晕彝Ａ簟?p>　　你愛的人將成為我愛的人，

　　你的主也會成為我的主。

　　你在哪里死去，我便隨你同去，

　　而我也將和你一起被埋葬在那里。

　　也許主要求我做的更多，

　　但是不論發(fā)生任何事情，我都會與你同在。

　　在這歌聲繚繞的會場里，觀眾席的角落、中控室的小窗前，卻有一個不怎么和諧的聲音低語：“這樣有意思嗎？呵……不過是竿木隨身，逢場作戲，卻偏偏有人當(dāng)了真。真是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