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忠旺不愧是道真第二代弟子中有數(shù)的高手,換作別人被莫離禪連連搶攻,恐怕不立刻敗下陣來也無法再扭轉(zhuǎn)局面??伤V彝诙冗^了一開始的驚慌后卻又不急不躁,先是反使拂塵,將拂塵的把當(dāng)做一支判官筆來用。再以左手綿掌化去莫離禪手上勁力,雖不能立時反敗為勝,卻也稍稍穩(wěn)住了戰(zhàn)局。
反觀莫離禪,見常忠旺中計之后仍能立于不敗之地,非但沒有沮喪,神色間反而更顯興奮。
“不愧是道真高徒,我這掌法練了三年卻從未顯露,就是為了今天一戰(zhàn),卻不曾想仍然奈何不得你!”莫離禪心直口快,竟稱贊起了常忠旺來。
然而此時卻換成常忠旺需要全神貫注,無法張嘴說話了。
莫離禪這套掌法既號焚天,出掌時自然如天火降世,光在氣勢上就已經(jīng)十分不凡。而這套掌法又與霹靂刀法有所暗合,是以在莫離禪的手上更進一步,全力搶攻之時便如焚天之火里夾雜著燦燦雷霆,由九霄云外劈落而來。
常忠旺只覺得自己仿若一條天火炙烤之下的小河溝,雖還能勉力承受,可用不了多久便將干涸。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雷慶安回到家里,果然聽說父親在與劉玄機的打斗中受了重傷,已經(jīng)被送回家里醫(yī)治。
突聞噩耗,雷家長子匆匆忙忙跑進父親的寢室,果然看見兩位醫(yī)者正在床前忙這忙那。
這兩位醫(yī)者都是北武林難得的名醫(yī),被雷家重金禮聘而來,平時既給雷家人看病,也給此間的江湖客治傷。當(dāng)然,無論給誰醫(yī)治,一應(yīng)費用都是雷家承擔(dān)。
那兩名醫(yī)者見大少爺來了,交換眼神之后便各自退去。
他們二人當(dāng)然知道雷希賢命不久矣,可此時顯然不是討論雷老爺病情的時機。
躺在床上見雷慶安過來,雷希賢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冷冷問道:“你見過上官晴了?”
雷慶安本想關(guān)心父親病情,可看見雷希賢那副冰冷的臉色,只得嘆著氣掏出了懷里的信封:“回稟父親,上官晴他只給了我這個?!?p> 伸手接過信封,發(fā)覺上面蠟封完好,雷希賢才點點頭道:“不錯,你能帶回此信封,還算堪當(dāng)大用?!?p> 冷不防被父親夸獎一句,雷慶安堂堂八尺男兒,竟忽然紅了眼眶,不知該說些什么。
雷希賢哪里顧得上看兒子的表情,拆開信封之后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將一張紙遞還給了雷慶安。
“你帶上我留在家里的一隊高手,到這個地方去,一旦到達指定地點,無論見到何人,統(tǒng)統(tǒng)殺無赦!”雷希賢內(nèi)傷頗重,聲音已如風(fēng)中殘燭,卻仍難掩其中殺意。
“父親可否告訴我要殺的人是誰?”雷慶安接過紙,發(fā)現(xiàn)原是一張路觀圖。
雷希賢本不欲回答這個問題,可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就在雷慶安準(zhǔn)備調(diào)頭離開的時候,終于聽見了父親的話語:“幽家與劉家結(jié)盟一事,我早有防備。你們此行要殺的人乃是幽家長孫幽酩,殺了他后幽家自然與劉家翻臉,到時候劉家覆滅指日可待。”
“可殺了幽家長孫,難道我雷家不會受到報復(fù)?”雷慶安聞言心里一驚,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剛把計劃透露給雷慶安,雷希賢便已經(jīng)有些后悔。此刻聽得兒子還想再問,雷希賢咳嗽兩聲,厲言喝到:“這些事情,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了,只做好我交代給你的事情就行了!”
說完,雷希賢便如老僧入定,躺在那里閉目養(yǎng)神。雷慶安深諳父親性子,知道再問下去也是自討沒趣,便告了聲退,倒退著走出了雷希賢的臥室。
房門之外,早有一隊高手等在那里。雷家這些年里廣結(jié)人脈,少不了養(yǎng)育出十來個敢死的心腹,這些人均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單拿出一個來,也足可作為供奉長老在一些中小門派里坐鎮(zhèn)。
在手下人面前,雷慶安自然不會像在父親面前一樣小心翼翼。只見雷大少爺大手一揮,嘴里說了聲:“跟我走!”十余個武林高手就一聲不吭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武林大會的擂臺之上,道者與刀者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只是刀者無刀,而道者亦是無道!
火掌逼迫之下,常忠旺只剩一口真氣強保不敗??赡x禪篤定了心思,寧可傷及自身也不再換氣,硬是要與常忠旺拼得兩敗俱傷。
常忠旺在道真一脈地位非凡,一向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慣了。就算偶爾遇到些江湖上的泥腿子挑釁于他,也少有三招之內(nèi)無法解決的人。而若是真的遇到了硬茬子,常忠旺還有輕功傍身,大不了跑回道真一脈求援也就是了。
可今天在擂臺上,一不能認(rèn)輸吞敗,二不能落荒而逃。偏偏又遇到莫離禪這么個瘋子,寧可自損一千也要傷敵八百,常忠旺真是覺得自己空有一身的內(nèi)力,卻半點也使不出來。
眼見得莫離禪顯然已經(jīng)打出了真火,霧里骸擔(dān)心師弟安危,欲圖出手?jǐn)r下此人。可一旦出手,也就意味著此陣道真落敗,難以向雷家交代。
進退不得之際,擂臺中央又有變化!
卻原來是常忠旺被莫離禪逼得緊了,終于也發(fā)起怒來。道真之人心性一向純粹,尤其是常忠旺這種除了練武以外什么都不需要考慮的好苗子,道心更是如十余歲的小童般澄靈。
大怒之下,常忠旺不顧胸前傷勢,將拂塵往前一丟,反身起掌搶攻。只見會場里的兩人,一個出掌如天火狹雷,盡管催命,一個出掌似驚濤駭浪,只顧傷人。
轉(zhuǎn)眼間,兩人已經(jīng)互換三掌,也在同一時間被掌氣轟的倒飛而出。霧里骸心系師弟安慰,無論如何也不敢再作壁上觀,飛身入場將師弟搶在懷里。
反觀莫離禪,自是無人接應(yīng),被常忠旺的掌力直接打飛到了擂臺之外。
其實常忠旺距離擂臺邊界比莫離禪要近上許多,就算霧里骸不上前接應(yīng),也必然是常忠旺先飛出擂臺。
霧里骸好歹是個有名有姓的,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抵賴。抱著昏迷不醒的常忠旺,霧里骸雙掌連點,一口氣封住其身上六處大穴,使莫離禪的炙熱內(nèi)力不至于傷及常忠旺的五臟六腑。而后方才喊話道:“這一陣是我?guī)煹軘×?,劉家得勝兩陣,稍后進行最后一場比試!”
此時,莫離禪才翻身爬起,被木一世攙著回劉家去了。
之后木一世自然為莫離禪運功療傷,而劉家也愿意傾盡全力為其治療,使其不至于留下沉屙。
然而眾人都知道,莫離禪之所以沒有被常忠旺掌法打得昏迷過去,并非是他受傷不重。正相反,正因為常忠旺掌法陰柔,所以打進莫離禪體內(nèi)的內(nèi)力不會一時爆發(fā)出來,而是會成為比雷希賢的內(nèi)傷更要嚴(yán)重的痼疾。
可說這柄霹靂刀的武道之路,自此便算是徹底斷了。
作為一個江湖中人,莫離禪與死已無兩樣。
昏迷中,常忠旺隱隱約約念叨個不停:“值得么……真的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