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陛下,成國公求見。”
埋首在案幾上的周衍聽到大太監(jiān)允海的輕聲回稟,少不得放下手中的折子,雙目之間頗有些倦容。
“若是請安的就打發(fā)他去罷!朕疲倦的緊?!敝苎苋嗔巳嗄X門心,還是突突直跳著。
“陛下,您就見見他吧!權(quán)當歇息片刻,這折子是看不完的?!痹屎5兔柬樠鄣恼f道,“老奴可是心疼著?!?p> 皇帝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允海,見他堆起笑容的眼角多了一層又一層的褶子,他不再年輕了!
自己何嘗不是,記得與這允海年歲差不多,周衍心中突然就煩悶起來。
“宣?!?p> 他換上了一副君王的威儀,在臣子面前,他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君主。
“宣成國公覲見——”
太監(jiān)允海扯起尖細的嗓子道,手中的拂塵微微彈了彈,這大殿上多數(shù)時候都無聲無息,若不是偶然來個人請安,還真以為殿內(nèi)的宮女太監(jiān)個個都是泥塑,沒有呼吸的。
“臣林紹海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紹海從未單獨來求見過皇帝,身子早已經(jīng)匍匐跪拜在地,何等卑微到塵埃的姿態(tài)!
“不必拘禮,起來罷!”
周衍一貫受臣子如此朝拜,只淡淡回了一句。
“臣不敢!今日臣那孽子犯下大罪,臣特意捆來請陛下降罪!”林紹海雙手一拜,猛然一磕在冰涼的石玉板上,奇怪的是他竟不覺得絲毫疼痛。
“哦?你兒子犯了什么罪?”
周衍這才饒有興致,這兒子是犯了什么混事,才讓老子捆到了御前?
“微臣不敢絲毫隱瞞!是那孽子錯手打了畏兀族的使臣,雖然使臣傷的不重,但是他犯了毆打友邦使臣之罪,臣實在惶恐難安,便親自縛了來請陛下定奪!”林紹海不敢抬頭,他話音剛落,又重重一磕頭,他不敢想象皇帝如刀割般的眸光是如何落在他身上的。
“……”周衍啞然,竟然發(fā)生了這種事?
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周衍不覺托腮沉吟。
良久,周衍開口了。
“你兒子何在?”
至少不是暴怒狀態(tài),只是這種平平淡淡的語態(tài)更讓林紹海膽顫心驚。
天子的心思豈容你任意揣度?
“他正在殿外侯著!”林紹海如實道,他也不知今日會有何等下場,只得屏息以待陛下發(fā)落。
“宣他進來吧!”
周衍大手一揮,便道。
“這,恐怕……”林紹海有些吞吞吐吐。
“恐怕什么!怎么捆了來讓朕降罪,還不能入殿么?”周衍有些不悅。
“陛下,不是他不能入殿,只是微臣在家中已經(jīng)用鞭子抽了他一頓,現(xiàn)在還昏迷著,躺在殿前,微臣該死,竟然這般失儀。微臣馬上將他抬進來。”林紹海遂又請示道。
“虎毒尚不食子。愛卿倒也下的去手?!敝苎芴籼裘迹@個林紹海倒與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他既然是大周朝的子民,卻枉顧大周律法,子不教父之過,微臣還嫌打的晚了。”林紹海這番話倒是情真意切,他疏于管教,哪知竟讓他闖下今日大禍,不覺用袖子拂了拂額角的汗珠。
“罷了。你先回去吧!”
皇帝到底開口了,林紹海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些,然而關(guān)于林宸,陛下可是只字未提,他小意的瞥一眼,卻觸及到一片冰涼。
只得叩謝皇恩,退下了!
林宸自然被關(guān)押到了天牢之中。意料之中,這可不是小罪。
待林紹海回到府上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老爺,宸兒呢?”
“爹爹?!?p> 剛跨入府上,林蓁便攜著林母迎了上來。
林紹海氣色不佳,額頭一片紅腫,也不應聲,沉著臉入了內(nèi)廳,坐了下來。
“老爺,宸兒他……”
林母一雙眼眸腫的像蜜桃,極為憔悴,可是憂心兒子,如何能懸下那顆心,見林紹海不應聲,越發(fā)急切。
“能怎么辦!已經(jīng)收押到天牢了?!?p> 林紹海沒好氣的道,“真是孽子!幸好陛下還未遷怒成國公府,現(xiàn)在是生是死全憑他的造化了?!?p> “什么!”
林母一個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當即就栽倒了下去,幸虧林蓁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她。
“娘親……”
“夫人……”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終于將林母也抬回了房。
林蓁也沒有在林母房內(nèi)耽擱,隨林紹海一同來到了前廳,仔細詢問了林紹海面見圣上的細微末節(jié)之處。
這事幸虧暫且還沒有人捅到皇帝處,只是皇帝淡定的讓林蓁極為不安。
前世皇帝可是省去了審問的階段,直接就定了成國公府的罪。
這次雖然皇帝沒有牽連成國公府,可是卻也沒有放了哥哥,這到底意欲何為?
“爹爹,你明日還是在朝中打聽打聽鎮(zhèn)南候府家的世子如何了?”
毆打友邦使臣。
這事明日早朝時便會人盡皆知,成國公親自捆子請罪之事也勢必議論紛紛,林蓁就是要等這事鬧大了。
鎮(zhèn)南候世子是什么人?太后的表侄孫兒,若是皇帝認真追究,不止成國公府,鎮(zhèn)南候府也同樣分擔罪責,她雖看的狹隘,也要盡力一試。
何況,她還有最后的一道保命符!
“父親,千萬別輕舉妄動,私下也不要與鎮(zhèn)南候府的人接觸,你如常上朝下朝即可?!?p> 不放心,林蓁還特意囑咐了一句。
林紹海雖然不知林蓁是何用意,只是憶起白日間林蓁漲紅急切的臉龐,字字珠璣,每一個字都落在了林紹海的心坎上,他一向偏寵這個女兒一些,竟不料她會有如此見解,實在讓他始料未及!
“恩,為父知道了??烊フ樟夏隳赣H吧?!?p>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夜,林紹海悶悶的想著。
…….
“姑娘,現(xiàn)下府中正亂著,夜又深了,您還要出門?”
從前廳匆匆出來的林蓁并未去林母處照料,而是吩咐茗歡去備轎,她要出門。
“是,你謹慎去辦?!绷州柩巯乱矝]有什么好顧及的了,她的兄長,至親血肉,還關(guān)押在天牢中。
那是什么地方!
她這世沒有去過,可是前世在幽暗潮濕令人作嘔的牢中,她受盡了諸多折磨,多呆一天她的哥哥就會多受一天苦,她如何還能心安理得受這種煎熬。
“記得帶上幾個護院?!?p> 夜晚出行,本就不安全,她小意一些總不會錯的,若非她經(jīng)歷前世那痛楚,她現(xiàn)在還指不定如何天真呢!
在碩大的文王府三字金色牌匾前,轎攆停了下來。
漫漫青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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