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談談大勢
王戈看著那些被鐵伯重新收拾到桌上的物件,說道:“我那密格可是親手做的,倒沒想到尹大人也能找得到?!?p> 當初決定住在這宅子里后,王戈就在房間角落、某張桌下挖了個頗深的洞,進行修整、做了隔層、蓋板和機括。一般來說,就算有人真地全屋搜索,找到了這個暗格,打開后也只會看到第一層,是他放的一些銀錠、金飾之類的財物。而包括給暴雨梨花針、八面雷更換的毒針,一些暗器的保養(yǎng)工具,部分機關的更換零件,部分他自己找來的毒藥、解藥,大量銀票,都在第二層,大多數人是很難發(fā)現的,除非是尹少亭這種極有眼力的錦衣衛(wèi)老手。
不過便是尹少亭也不會想到,那個暗格其實還有第三層,在那第二層之下,仍有一個更大空間的第三層暗格,用來存放更重要的物品,比如一柄從唐簡那偷來、還未被熔掉重新打造的“赤魂刀胚”,那本《墨門秘典》,他自己的機關暗器設計筆記,一些已經打造好或制作一半的新暗器,以及從南香那得來的各種藥品。
能找到這暗格,就已經是很厲害了,找到暗格里的第二層,更是不易,而想要找到第三層,除非本就知道還有暗層、并且精通機關構造,才有那么一點可能。
尹少亭聽到這話,馬上意識到了王戈的暗示,眉頭微皺,視線放到了桌上那些東西上,疑惑道:“那些東西上有毒?不對啊,接觸的時候,并無任何異樣?!?p> 王戈笑道:“這就是在下的一點小秘密了?!眳s沒有再詳細解釋。因為尹少亭確實沒有中毒,或者說沒有中一般意義上的“毒”,造成他經脈阻塞、真氣運行不暢的原因,是蠱。
這是一種肉眼不可見的微小蠱蟲,被王戈大量撒在了暗格第二層中,尹少亭接觸后,那些蠱蟲就留在了皮膚表面。一般來講這些蠱蟲在空氣流通的環(huán)境中無法長時間生存,過段時間大部分都會自然死去,只有少數會通過皮膚毛細孔進入人體,附著在血管附近,阻塞經脈,讓人無法全力施展內力。不過它們在人體內存在的時間也同樣不會太久,頂多半天就會被自身抵抗力清除,所以其實并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當王戈回到宅院中,與尹少亭的距離拉近到了二、三十米內時,他身上所沾染的那些蠱蟲,卻立時因為懼怕王戈身上處于假死休眠狀態(tài)的王蠱,而第一時間鉆進了尹少亭的體內,因為受到王蠱氣息的刺激,這些蠱蟲的活性遠超平常,便讓尹少亭這樣的一流高手,內力運轉都產生了阻滯,十成功力發(fā)揮不出四成。
不過這些東西,王戈自然不會和尹少亭詳細解釋,給他留個神秘莫測的形象,對接下來要談的事情,更有好處。
“尹大人,不談資歷,不他人脈,不談其他,單論你這身功夫,怎么著也不應當只是個百戶吧?特別尹大人若是坐鎮(zhèn)山東或濟南府,不說千戶,怎么著一個試千戶也該有???”王戈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說道:“尹大人,你是不是在錦衣衛(wèi)里,得罪了什么人了?”
尹少亭似笑非笑地看著王戈:“王捕頭對錦衣衛(wèi),倒是頗為了解啊?”轉而又道:“王捕頭,你就不問一下,是誰請我來青州的?”
“不就是那位病急亂投醫(yī)的羅老爺么,呵呵,這事不重要,暫且不必提他。”王戈隨意地說道。
尹少亭這下是知道,這回受人所托到青州這一趟,怕是從頭到尾,都在面前這王捕頭的算計之中。不過從之間的交談、到短暫的交手,再到現在,他就是再遲鈍也看出來了,這人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衙門捕頭。
“我在錦衣衛(wèi)里的事,就不勞王捕頭惦記了,倒是今天這事,王捕頭準備如何了結?”尹少亭很清楚,王戈沒有傷他,也沒有限制他的自由,反倒是給予禮遇,但他很清楚,禮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可以聽聽王戈想要什么,但若是覺得憑今天這事就想控制要挾他,那真是癡心妄想。
“哎,閑聊一下嘛。要說對錦衣衛(wèi),王某當初可是向往得很吶,辦胡惟庸,辦藍玉,緹騎四出,飛魚服、秀春刀所到之處,任你是王公大臣,還是江湖豪俠,都得乖乖低頭,好不威風,好不痛快??上?,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胡惟庸案一結,毛指揮使授首,藍玉案落幕,蔣指揮使也活不成……”
尹少亭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冷視王戈,聲音壓低,卻帶著極大的壓迫力:“你知不知道,單就剛剛那幾句話,我就能定你個妄議君父、大逆不道的罪名!”
“稍安勿躁,尹大人稍安勿躁嘛?!蓖醺陞s似對他的威脅并不在意,兩手虛抬了下,又繼續(xù)說道:“如今錦衣衛(wèi)已是大不如前了,今上年事已高,懿文太子不幸壯年病故,立了皇太孫,現下對文官大臣們,都是以安撫拉攏為主,北鎮(zhèn)撫司怕是難回當初的熱鬧景象了。而且皇太孫親近文臣、不喜錦衣衛(wèi),是天下皆知?!?p> 說到這里,王戈忽然話題一轉,目光掃向尹少亭,說道:“當初蔣指揮使還在位時,有位得力親信,精明強干,武功高強,年紀輕輕,便已被提拔為錦衣衛(wèi)右千戶所千戶,若是按這軌跡繼續(xù)發(fā)展,今后執(zhí)掌錦衣衛(wèi),也未可知。我沒記錯的話,那位千戶大人,似乎也姓尹?”
尹少亭的眼睛瞇了起來,和王戈對視:“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戈收回目光,端起茶碗呡了一口,搖頭道:“蔣指揮使被賜死,他的妻妾兒女也受牽連,不過好在他曾經的部下頗講義氣,沒讓孤兒寡母受罪。只不過那部下自己也不得志,在錦衣衛(wèi)里也受排擠,不僅前途無望,撈錢的門路也不多,麾下亦無可用之人。以往自己孤身一人,倒是無所謂,現在卻要幫著照顧那一大家子,當初看不上的事情,如今也不得不親自出馬了。”
聽到這里,尹少亭自然明白王戈話中那位“前千戶大人”、那位蔣瓛舊部說的是誰,冷笑道:“你覺得你拿住了我的把柄,想以此威脅于我?我若不受威脅,你待怎的?將那些孤兒寡母殺了?”
王戈失笑搖頭:“尹大人說笑了,我可是衙門的捕頭,辦事都是遵循大明刑律的!怎么會干那種事?而且,尹大人這做的可是好事,有什么好受威脅的?這事又不是秘密,可不怎么難查,我既然能知道,那位新晉指揮使宋大人,難道就不知道?”
尹少亭沒有回話,表情凝重,王戈說的話越多,他就越發(fā)覺得事情不妙,這家伙對他的事情了解得實在太深了,他甚至已經開始懷疑,羅東鶴請他過來對付王戈,其實是和王戈聯(lián)手挖坑給他跳。
王戈依舊對錦衣衛(wèi)的情況侃侃而談:“那位宋指揮使,一向有慷慨義氣之名,所以對尹大人這種作為,非但不會計較,反而會欣賞。否則的話,尹大人覺得,以你當初和蔣指揮使關系之親近,沒被下獄,還能留著官身,照顧孤兒寡母?”
這些話,其實尹少亭自己也曾考慮過,但他是自己身在其中,接觸到的信息更多,能想清楚很正常。但王戈這番話里話外,顯示出的他對歷代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了解、錦衣衛(wèi)內部的狀況的了解,以及他個人情況的了解,更讓尹少亭心下有些驚駭,對王戈的來頭,由發(fā)的驚疑。
要知道,如今錦衣衛(wèi)已經不復前幾年的威風,即便很多官員,都未必清楚新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姓什名什,更不用說其履歷和性格了。
而王戈毫無忌憚地向他透露這些事情,更是讓他有些坐立難安,如坐針氈。
“宋指揮使不會因為這件事為難尹大人,但今上百年以后,皇太孫繼位以后呢?那位藍大將軍,不論最后被定的是什么罪,他當初同懿文太子、皇太孫親近,卻是實打實的。據我所知,皇太孫和藍玉這位舅爺,可是感情甚篤,對舉報了藍大將軍的蔣指揮使,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齒。待繼位后,給藍玉翻案的可能性是不大,但對那位同樣被定了罪的蔣指揮使的后人,又會如何?”
尹少亭不知何時,已是額頭布滿冷汗,他猛地站起來,瞪著王戈:“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