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清場

　　眼前燈紅酒綠，鶯歌燕舞，觥籌交錯。

　　我完全提不起一點興趣，只覺得吵鬧，默默注視這每一個人。

　　恍惚間，眼前走過的人影，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所有人或攙或扶、踉踉蹌蹌，但無不想盡快離開背后那個煉獄。

　　那一排黑洞洞的房子，在風(fēng)雪掩映中猶如一只張大口的怪獸……

　　“郭團長，來一杯？”

　　我從思緒中驚醒，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是刀疤臉王林。他手里拿著兩杯酒，笑吟吟地，把其中一杯遞給我。

　　我接過，笑笑，抿了一口。

　　我一直以來對酒敬謝不敏，因為太多不堪回憶——而且身在險地，多一分清醒總不是壞事。

　　“這新京還真是不太平?。　蓖趿謬@了口氣道。

　　“這世道，哪兒還有太平的地方？”我晃晃杯子道，順便將他一軍。

　　“有是有，”他笑笑道，“‘皇道樂土’，不是么？”

　　嘶～

　　沒想到這小子這招“回馬槍”耍得這么厲害，不小心還真的很容易掉坑里去。

　　“老百姓們得吃上飯才行?。　蔽野研囊粰M迅速出招。

　　我這個說法，一則擋他那一槍，二則也在探他底。

　　“郭團長來點大黃魚？這菜不錯。”他打個哈哈指著桌面琳瑯滿目的食物道。

　　“啊，好，好。”我也笑笑道。

　　我順手拿起桌面的碟子，就看他捧著酒杯轉(zhuǎn)身走開了。

　　嘖！這老狐貍！

　　咦？桌面的不是雞肉么？哪兒來的魚？

　　好不容易從那個“宴會”脫身，我回到住處。

　　遠(yuǎn)遠(yuǎn)看見門口除了衛(wèi)兵，還有個人，嘴上一閃一閃的在抽煙。

　　他看見我，馬上迎上來了，原來是栓子。

　　“你啥時候?qū)W會的抽煙？”我皺著眉頭道。

　　栓子嘿嘿一笑道：“味道太沖，砌根福海壓一壓?！?p>　　這小子！

　　“伍……伍醫(yī)官在里頭，好像不太對?！彼ㄗ映锩媾燧p聲道。

　　嗯……

　　“給我找兩個饅頭，我進去看看?！蔽覍λ?。

　　“咦？叔你剛才不是去宴會么？還沒吃飽？”

　　“吃不下！”我沒好氣道。

　　伍公子在他自個兒房里，東摸摸西整整，臉色平靜，看起來要多正常有多正常。

　　不過，這也太正常過頭了。

　　“咳咳！”我裝作清清嗓子。

　　他似乎吃了一驚，抬頭看見是我，勉力笑笑。

　　“伍……庭芳你還好吧？”

　　“庭芳”是他的名字。

　　“我沒事?！彼麤]抬頭。

　　我輕嘆了口氣，看來對他的沖擊還是太大了。

　　那天那個衛(wèi)兵識破了我們中的人，千鈞一發(fā)之際被人從后用刀子把喉嚨扎了個透，所以一句話都沒喊得出來。

　　動刀子的，我記得，是老山東的弟兄，看起來就是個廚房里的老手。

　　“??！”

　　人群爆發(fā)出一陣驚呼——都是我們救的人。

　　“蘑菇，甩個蔓兒！”

　　人群里有個人突然問道。

　　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對“切口”啊……

　　雖然這邊動靜不小，不過至少沒動槍，看起來外面還沒發(fā)現(xiàn)，危機暫時應(yīng)該是解除了。

　　“龍子龍蔓，風(fēng)緊！”

　　我趕緊答道。

　　人群都露出驚異的表情，似乎沒想到我這么一個剛才還是滿嘴哇啦哇啦的“鬼子軍官”居然一開口就是中國話，還是道上的“切口”。

　　“趁外面還沒發(fā)現(xiàn)！趕緊跑！”我繼續(xù)道。

　　現(xiàn)在再腦筋不靈活的人都知道我們是來救他們的，所以再無異議。

　　“這死人咋整？”

　　是穿著鬼子兵制服的黑三爺。

　　“先放著不管了！趕緊帶人走！”

　　“來都來了，隔壁那些鬼子不處理一下？”

　　他指著剛才我們出來的“實驗室”方向道。

　　我想了想，道：“不要再生枝節(jié)，趕緊把人帶走是正事兒！”

　　“你們都已經(jīng)露相了。”

　　我心里一驚！

　　我完全沒想到這么一件事情！

　　“這里鬼子不少?！蔽业?。

　　“花點功夫而已?！焙谌隣?shù)馈?p>　　“長官，請你簽一下名?！?p>　　我推開門，對那個面具人用日文說道。

　　“簽什么名啊？”他不解，但還是接過我遞過去的一份文件。

　　我身邊的一個“士兵”，裝作若無其事地慢慢踱到他身后。

　　那面具人“刷刷”幾下把名簽好，遞給我。

　　“這樣……唔……唔……”

　　“噗嗤！”

　　他慢慢滑倒。

　　“八嘎！”

　　不成想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另一個穿著防護服的人推門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切！

　　糟了！

　　那人轉(zhuǎn)身就跑，我連忙沖過去，一邊把槍套里的槍掏出來。

　　“??！”

　　我眼前黑影一閃，就看見那個人撲倒在地，不斷抽搐。

　　他背上插著一把刀，看樣子應(yīng)該是飛刀。

　　“鬼子驚了！”

　　我也聽到隔壁似乎一陣騷動。

　　不能再猶豫了！我持槍在手，用日文高叫：“突襲！突襲！”

　　門外涌進來很多穿著鬼子軍服的人——都是我們這邊的人。

　　不多時，旁邊沖進來幾個穿著防護服但把臉罩脫掉的家伙，戴著鬼子軍帽。

　　“有敵人進來了！”我舉起槍用日文高聲道，“迎敵！”

　　那幾個防護服看見地上的兩個死人，先是一愣，不過自然而然跟著我身后。

　　我煞有介事地踞槍指著一扇門——門后面當(dāng)然鬼都沒有——如臨大敵地一步步向前。

　　我?guī)淼娜俗匀恍盐颍矊W(xué)著我舉槍指著那扇門。

　　幾個防護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俯下身子，觀察地上的兩個人。

　　就聽見幾聲“噗嗤”和慘叫，頃刻他們背上都多了一把刺刀。

　　我指著他們出來的“實驗室”做了個手勢，我們的人都閃在門后。

　　我一手舉著槍，一手慢慢推開門。

　　里面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人了。

　　“伍醫(yī)官，跟我進來看看有什么文件。”

　　既然干了，我想我干脆就把這里的證據(jù)都帶一些出去。死就死吧！

　　伍公子雖然臉色蒼白，但還是點點頭跟我一起進了去。

　　桌面散落著一些文件。

　　我對他說道：“看看有什么有用的文件，尤其是關(guān)于鬼子人體……”

　　“呀！……”

　　突然一聲叫喊，我急忙轉(zhuǎn)身，不過已經(jīng)晚了！

　　一個面具人不知道從什么地方?jīng)_了出來，手里明晃晃的刀子已經(jīng)到了我眼前！

　　我被一下?lián)涞?，只能勉力抵著那把離我心臟咫尺之遙的手術(shù)刀……

　　那一瞬間，我突然想，難道我就這么……

　　“噗嗤……”

　　我眼前升起一陣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