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著大雪,把一切都染成了白色。舉目望去,分不清天地。
唯一例外的,是白茫茫雪原中露出的一片建筑物,建筑物里還冒著黑煙,似乎把建筑物都包裹在了黑暗中。
不過建筑大門外的崗亭和沙袋后全副武裝的士兵,透露出這里的不尋常。
風雪聲中,突然出現(xiàn)了“咔咔”的踏雪聲,聲音雜亂,聽起來有不少人。
“警戒!”
守衛(wèi)的士兵高聲用日文命令。
沙袋后的機槍手端起了歪把子,其他人都半蹲持槍。
“什么人!”
一個士兵喝問道。
“新京守備部的!”
來人里一個穿著軍官制服的人舉起手示意停下,然后另外一個穿尉官制服的副官模樣的人上前用日文回答道。
“證件!”守衛(wèi)說道。
帶隊軍官擺擺手,他身后的那個尉官,從懷里掏出一個“陸軍手牒”遞上前去。
守衛(wèi)接過翻開,道:
“是醫(yī)官啊……支那名字……臺灣人?”
那個尉官想說點什么,帶隊軍官板著臉道:“證件沒問題就放行!啰里啰嗦的干什么!”
士兵慌忙立正說了一聲“嗨!”然后抬手讓后面的衛(wèi)兵抬開拒馬。
軍官擺擺手,他身后一隊穿著軍大衣臉埋在厚厚軍衣里的士兵跟著魚貫而入。
“你們長官呢?”軍官問道。
“報告長官,宮本長官三天前接到命令,帶隊去了新京。”士兵答道。
“怎么可能!上面的人沒有告訴我!”軍官一臉不滿道。
士兵正欲開口,軍官后面的醫(yī)官上來道:
“現(xiàn)在情況比較急,我們要提這里的犯人轉移,你們可以聯(lián)系上你們的長官嗎?”
那個士兵看看漫天風雪,面露難色。
“八嘎!”那軍官罵道,“難道要我們等?”
士兵打了個立正,又是一聲“嗨!”
“我想這樣吧,我們先把犯人提走,這里給你留個條子?!?p> 醫(yī)官掏出一個本子和鋼筆,打開鋼筆,翻開本子劃了幾下。
筆寫不出,似乎墨水凍住了。
“八嘎!進去里面吧!”軍官埋怨道。
士兵不敢怠慢,馬上引路,把軍官和醫(yī)官讓進了建筑物。
這個地方我倒是并不陌生,因為上回來過,這里的指揮官宮本還給我搞什么茶道來著——雖然那些娘兒們唧唧的東西我也欣賞不來就是了。
辦公室里的小爐子還在,不過爐膛里面冷冷清清的。
我掏出一根火柴,點著了爐子里的炭,給伍公子打了個眼色,用日語說:“你趕快問問吧!”
因為我這屬于半路出家學的日語,遠遠不如伍公子在東瀛多年的日語精準,為了免得口音穿幫,我們事先已經(jīng)商量好,要講話的主要讓伍公子來。
伍公子點點頭,問那個士兵道:“這還有多少犯人?”
那個士兵略微遲疑了一下,答道:“大概還有300人左右吧!”
看他的神色,似乎對眼前這個穿著日軍軍服的“支那人”不甚服氣,只不過是礙于伍公子身上好歹穿的是軍官制服,而旁邊又有我這么一個看起來就一臉黑的“長官”在,所以不敢造次而已。
我心里苦笑。
本來吧,我自己也是有一個日軍軍人證的,是楊六奇那小子——現(xiàn)在叫山田次郎——給我弄的正牌貨。不過我那證件上標明的軍銜不過是上等兵,跟我現(xiàn)在穿的軍官制服對不上。如果臨時去弄個“西貝貨”,怕被人家一眼看穿,所以只好讓伍公子拿他的正牌證件出來。
“我們接到命令,需要將此地的全部犯人押走?!?p> “報告長官,我們沒有接到命令!”那士兵道。
還真是一根筋哪!
“這不可能,上級……上級已經(jīng)提前聯(lián)系過你們長官了!”伍公子繼續(xù)道。
嘖……
“我不管!你趕緊把犯人全部交給我們!老子不愿在這鬼地方凍!”我裝出一副相當不耐煩的樣子大聲罵道。
“沒有長官的命令……”
那士兵話還沒說完我就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老子不是長官?”我揪著他領口大聲罵道。
那士兵不敢再說什么,馬上頭前帶路。
穿過另一道鐵門,里面是一排黑漆漆的房子,沒有燈光,傳來有一聲沒一聲的狗吠,夾雜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的聲音。
衛(wèi)兵上前,推開門,我?guī)唆~貫而入。
一股無以名狀的味道撲面而來。
外面風雪交加,但里面卻是一種詭異的熱火朝天。
身穿防護服的人來來往往,似乎對剛到來的我們熟視無睹。
“他們……在解剖……”
我身邊的伍公子壓低聲音用中文道。
就算不說我也看到了,不過我也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你們是什么人?”
總算有一個人開口了。
隔著防毒面具看不清此人的面目,但此刻有種說不出的猙獰。
“我們接上級命令,來押送犯人?!蔽楣由锨暗馈?p> “什么命令?我們沒有接到通知!”
面具人道。
我猜此人軍銜應該不低。
“這是手令。”
我從懷里掏出一份文件雙手遞上。
對方接過,看了一看,說道:
“這是新京守備部的,他們可沒有權限?!?p> 嘶~
“據(jù)說是上級給長官發(fā)的命令,我們也是奉令行事而已。”
幸好我也有準備,提前把這句話念得字正腔圓。
“誰的命令?”對方問道。
這小鬼子……
“長官,你們……是在做解剖嗎?”
伍公子這句是用日文說的。
“啊對,”面具人轉頭看看一邊的一道鐵門道,“我們正在把‘馬路大’蒸干。”
我心里一凜!
“馬……馬路大?是……是犯人嗎?”伍公子這句話帶著顫音。
面具人還沒發(fā)話,就突然聽見鐵門的警告燈響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有幾個面具人快步走到鐵門前,把鐵門打開,手里拿著各種不知名的儀器。
我們就這樣傻愣愣看著他們從蒸汽中捧出一團團不知道什么東西來,再逐一放在一個秤一樣的儀器上。
“??!”伍公子也看出那是什么了。
“報告!馬路大原重七十七公斤,蒸后剩余重量十二點八公斤。”
“很好!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發(fā)現(xiàn)!我會報告上去,諸君辛苦了!”
“嘔……”
我強忍著不適,伍公子已經(jīng)跑到一邊水槽狂吐起來。
“啊,你在醫(yī)學院里沒干過解剖嗎?”面具男問道。
“我……”伍公子面色鐵青喘著氣。
“行了!我們的實驗數(shù)據(jù)已經(jīng)有了,剩下的馬路大你們帶走吧!”
沒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順利”。
里面的衛(wèi)兵把我們帶到一排房子前——這已經(jīng)不是帶我們進來的衛(wèi)兵了,似乎是屬于不同的部隊。
打開門,眼前景象觸目驚心。
地上躺著和趴著的人,蓬頭垢面,骨瘦如柴,沒有一點兒生氣。
這里面沒有生火,連地面都結著冰。
“全部……全部出來!”
我捅了一下伍公子,他開口用中文大聲道。
人堆里稍微有些人有點反應,摸索著站起來;更多的人不知道是無力還是已經(jīng)死去,好像沒有一點反映。
我沒辦法,揮揮手。
我身后跟著的十幾個“士兵”,馬上上前,進牢籠里把人一個個扶出來。
令我沒想到的是,伍公子居然也搶進去,一個個地探那些人的鼻息和脈搏——雖然很多時候他都只能失望地放下手。
看這樣子,我們這次準備的那些大車好像很多都未必能用上……
“別……長官……那是俺弟!求您把他也帶上!俺給您跪下了!”
這時候,一個已經(jīng)出籠門漢子踉蹌著指著里面地上一個人焦急的叫道。
扶著他的“士兵”搖搖頭,走進牢門要扶起那個人。
“蹉跎媽爹?。ǖ纫幌拢。蹦莻€衛(wèi)兵突然喝問道,“你是哪個部隊的?”
我心下急轉!
“怎么回事!”我搶前大聲道,“你什么意思???”
“他!支那人!”衛(wèi)兵抬起搶指著我的那個“士兵”厲聲喝道。
遭了!雖然我有千叮萬囑他們千萬不要開口,可剛才那么一下,就暴露出他聽得懂中文!
“他是日本人!你胡說什么??”我大聲道。
看來只能我先把他拖住,其他人……
“噗!”
那個衛(wèi)兵悶哼一聲,槍“啪”地掉到地上,身體慢慢滑倒。
鐘樓番薯
不曾想,再次動筆,已經(jīng)是2024年的3月。這一章,其實兩月前已經(jīng)開始寫。但由于工作和家庭里很多事情,導致現(xiàn)在才寫完。不過,在這段時期里,我也多了很多思考。今年春節(jié),位于東北的原侵華日軍731部隊參觀的人數(shù)眾多,剛好也對上了我這一段。忘戰(zhàn)必危,只有國家強大,我們才不會任人魚肉,這一點在任何時候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