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爭論

　　公孫羽卻說道：“吳大老板，你剛才說過，你做生意向來遵守一條準(zhǔn)繩，就是要兩邊你情我愿，平等交易。這話可是有的？”

　　吳才有心道：“看你還想耍什么花樣？只要這位小兄弟答應(yīng)，任你說得天花亂墜，那寶珠也還是跑不了?！钡溃骸拔掖_是說過這話?！?p>　　公孫羽道：“這天底下有千千萬萬的牛虻、惡棍，通常說過的話，就能當(dāng)面反悔。這千萬個無賴都不一樣，各有各的面貌。然觀其行事作為后便可冠以無恥之徒的稱號。敢問大老板，對你剛才說過的話，要不要當(dāng)面反悔？”

　　吳才有隱然有些怒了，哼了一聲。道：“你當(dāng)我吳某是什么人？縱然不敢妄稱英雄俠士，這說過的話，我什么時候當(dāng)面反悔過？”

　　吳才有很快收斂起怒容，一挺胸膛。昂然說道：“我吳某人行走江湖多年，也算微有名氣。我是不是說過了話就當(dāng)面反悔之人，你不妨多打聽打聽。再評判不遲！”

　　公孫羽抱拳道：“吳大老板言出如山，不愧是做大事的人。佩服，佩服?！?p>　　吳才有亦抱拳回禮道：“不敢當(dāng)！”臉上十分勉強(qiáng)，顯然余怒未消。

　　蕭爻心道：“這公孫大哥無緣無故惹怒吳老板，又說什么佩服他的話。先得罪了人家，惹得大老板不高興了，又來賠禮道歉。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此戲弄他人，可不是好漢子的行徑。”正想分辨，卻聽公孫羽說道：“吳大老板做生意，要做得你情我愿。大老板既然恪守此道，如何才算得你情我愿，要請大老板指教指教。”這話卻說得謙遜有禮。

　　吳才有氣色稍微平和了些，不再動怒，心思就寬闊起來。心想：“這小子功夫不錯，也有幾分辯才。他又想抓住你情我愿、平等交易這八個字來做文章。我得謹(jǐn)慎回答，以免中了他的圈套?！钡溃骸斑@你情我愿，那是說大家都樂意。我是個生意人，釀了酒，當(dāng)然希望將酒賣出去，試問做生意的有誰不想將貨物賣出？有誰會將貨物積壓等著貶值？”

　　吳才有緩了口氣。道：“這位小兄弟呢，他正好要買酒喝。你看，我有酒等著出賣，小兄弟等著買酒喝。他沒有銀子，可是他有珠子啊，把那珠子拿到當(dāng)鋪一當(dāng)，就有了銀子。小兄弟急著要看猴戲，這一來呢，就沒功夫去當(dāng)鋪了，直接用珠子來換酒。我跟小兄弟也談妥了，這不就是你情我愿？”

　　公孫羽道：“吳老板這翻生意經(jīng)，說得合情合理?！笨粗捸车溃骸靶⌒值馨。思矣靡粔坪褪畠摄y子，就異想天開想換你一顆價值百倍的寶珠。這是挖了火坑等你跳，你就真的愿意吃這大虧？”

　　蕭爻略一遲疑。道：“這、、、、、、”

　　公孫羽立即說道：“吳老板，你的話我聽明白了。這你情我愿，不是你說了一句你情我愿，就真的你情我愿。你情愿了只能是你自己情愿了，我情不情愿卻不能由你說了算。拿這買賣來說吧，除了價錢公道，還要兩邊都心甘情愿，再無異議。不論誰心里有一絲疙瘩，稍有拂逆，都算不得你情我愿?！?p>　　公孫羽又道：“吳老板，你看到?jīng)]有，這位小兄弟面帶疑慮。想必他對以珠子換酒一事，并非就心甘情愿。既然不是心甘情愿，那這筆買賣做不做，就有待商榷?！?p>　　吳才有一時給難倒了。這現(xiàn)成的買賣眼看將成，被公孫羽一攪，買賣做不成，就得不到寶珠，煮熟的鴨子要飛。若非蕭爻用寶珠換酒，而是一單普通的生意，也如此刁難。吳才有絕不會如此好脾氣，你愿買就買，不買你走，這還是輕的，甚至將公孫羽和蕭爻掃地出門，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那寶珠，吳才有又動起念頭來。忽然道：“公孫公子，你說這小兄弟不愿買我的酒，我說這小兄弟情愿買我的酒。我們都不是他，就代表不了他本人的意愿。究竟這小兄弟意思如何，還是聽他說說才知道?！?p>　　吳才有對蕭爻說道：“小兄弟，咱們都是為了做成這筆買賣，可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這位公孫公子卻執(zhí)意認(rèn)為這筆買賣做不得。然而你才是買主，這筆買賣做不做得成，由你一言而決?！?p>　　怕公孫羽又來攪合。又對公孫羽道：“公孫公子，這位小兄弟買不買酒，咱們聽他的就是了?！?p>　　公孫羽嘿的一笑，這次沒再開口。

　　蕭爻幾次想說話，都被打斷，不得已只好將話頭咽下。這時正籌積了很多話，欲一吐為快，見有機(jī)會，便將運(yùn)籌多時的一番話說出來。蕭爻道：“‘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是《大學(xué)》里一段論述誠意的起始之句，前些時候，我讀過這段經(jīng)文。原文很長，我就簡略了?！?p>　　蕭爻緩了口氣。道：“《大學(xué)》一書乃古人嘔心瀝血之作，年代久遠(yuǎn)，我雖讀過，卻不能通解，對其大旨所在，也只略曉一二。據(jù)我所想，欲誠其意，首去自欺?！?p>　　吳才有道：“小兄弟乃至誠君子，我有所不及?！?p>　　公孫羽道：“自然，自然?！眳遣庞新犑捸痴摷肮艜鞠胫t遜一番，夸蕭爻是至誠君子，蕭爻對這次的買賣，就會從誠實(shí)出發(fā)，這對吳才有大為有利。卻招來公孫羽的譏諷。吳才有對公的孫羽敵意越發(fā)強(qiáng)烈，卻想先弄到寶珠，對公孫羽沒加理會。

　　蕭爻道：“吳老板，我們先就說過，你以十兩銀子和一壇酒換我一顆寶珠。這事我答應(yīng)過。我不是什么至誠君子，可答應(yīng)過的事，從來不會反悔。”

　　吳才有心中大喜，看了公孫羽一眼，眼神中大為得意。心中似乎在說：“公孫羽，你和我爭論了這半天，到底還是我嬴了?！?p>　　公孫羽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好像早已料到，只要蕭爻一開口，就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蕭爻看著公孫羽道：“公孫大哥，你一直以為我吃了大虧，為此跟吳老板爭論不休。咱們并無深交，你卻如此周全，這讓我感激不盡。但我卻不能得知吃虧之后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