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代賢后

　　多年來的相濡以沫，李世民不用回頭就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李世民深吸了口氣，收拾起心中的怒意，換上一副笑臉道：“觀音婢身體剛好，前些日子承乾納妃你又忙前忙后的，也不知道休息休息。”

　　長孫無垢進(jìn)入房間，看到地上的狼籍，也不埋怨，便蹲下來去撿。

　　剛撿了一卷奏折，就被李世民一把拉起，“使人去打掃就是了，何須你親自動(dòng)手？來，陪朕說說話。”

　　長孫皇后也不推辭，任由著李世民拉著手，在榻上坐下來。

　　“陛下現(xiàn)在可以與臣妾說說，方才在和誰生氣呢？”長孫皇后笑著問道。

　　李世民恨恨道：“不說也罷?！?p>　　長孫皇后道：“那讓臣妾猜猜，可又是那魏征?！?p>　　“不是，若是魏征那田舍翁也就罷了，可今天朕卻被個(gè)十歲的田舍郎給……哎?！崩钍烂裣肫饋碛钟行┥鷼狻?p>　　長孫皇后這下可起了好奇心，她可是最了解李世民性格的人了，從十三歲嫁給李世民，她就知道李世民外剛內(nèi)柔，不會(huì)輕易記恨一個(gè)人，特別是個(gè)十歲的孩子。

　　長孫皇后其實(shí)還有一句沒去想——就算真有，也應(yīng)該早就被殺了。

　　“十歲的田舍郎？”長孫皇后掩嘴一笑，“那就再讓臣妾猜猜?！?p>　　李世民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卻也沒有阻攔長孫無垢猜測。

　　其實(shí)李世民也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

　　長孫皇后想了想猜道：“這次臣妾肯定能猜到，陛下，是不是前些日子和臣妾說起過的涼州兩位少年英雄之一？”

　　李世民點(diǎn)點(diǎn)頭，“那觀音婢再猜猜，是哥哥李沐還是弟弟李沂？”

　　長孫皇后又想了想說道：“臣妾以為兄長應(yīng)該懂事些，弟弟應(yīng)該魯莽些，再者陛下當(dāng)日說那李沂斬殺敵酋伏允，想來應(yīng)該是個(gè)猛張飛般的樣子，所以臣妾猜是弟弟李沂。”

　　李世民笑道：“觀音婢這次猜錯(cuò)了，正好相反，那弟弟到仿佛是老持穩(wěn)重，在朕面前連句話都沒有，而那李沐看似忠義，卻狼心狗肺，虧得朕還重賞于他，他竟……?！?p>　　說著說著又生氣起來。

　　長孫皇后趕緊問道：“不知道那李沐說了什么做了什么竟令陛下生氣如此？”

　　李世民耐著性子將當(dāng)時(shí)的情形復(fù)述了一遍，完了恨恨地說，“朕當(dāng)時(shí)就該下旨給他三十廷杖，叫他長點(diǎn)記性。不，應(yīng)該砍了他腦袋，朕看見他那副輕蔑朕圣旨的嘴臉就生氣。”

　　長孫皇后有些吃驚，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一個(gè)十歲的孩子能有如此見地，更想象不出會(huì)有如此膽魄，敢在皇帝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難道他就不怕皇帝一生氣真砍了他的腦袋，還是真傻混不吝，不知道此事的后果？

　　長孫皇后突然起身道：“陛下，臣妾要召見李沐?！?p>　　李世民一驚，長孫皇后從來不干涉朝事，有時(shí)自己在她面前主動(dòng)提起時(shí)，她都設(shè)法岔開話題回避，怎么今天會(huì)想召見李沐？

　　“咳?！崩钍烂褚宦暩煽?，“觀音婢召見李沐何事？”

　　長孫皇后義正詞嚴(yán)地說道：“夫君被人羞辱，做妻子的如果不去找回來，豈不枉為人妻？”

　　“咳?！崩钍烂癫铧c(diǎn)沒憋住，“觀音婢，李沐是外臣，不宜召見。”

　　不想長孫皇后嚴(yán)肅地說道：“陛下，臣妾乃皇后，統(tǒng)率后宮，母儀天下，李沐十歲，尚未成年，天下婦孺正是臣妾管轄范圍之內(nèi)，召見有何不宜？”

　　李世民被問得啞口無言，看長孫皇后的架勢又不象做假，怕她生氣氣壞身子，只能順著她道：“行，行，朕準(zhǔn)了還不行嗎？”

　　不過想了想，又對(duì)長孫皇后說道：“觀音婢，其實(shí)……其實(shí)朕也沒生他氣，你也別太難為他了，朕日后還要用他?！?p>　　長孫皇后終于崩不住了，掩嘴輕笑起來。

　　李世民才醒悟長孫無垢在逗自己呢，不覺有些惱羞成怒，“朕要批閱奏折了，皇后請(qǐng)回吧。”

　　長孫皇后又怎會(huì)這樣離去，她笑面滿面地說道：“陛下也說了，沒生李沐的氣，那陛下是生誰的氣呢？”

　　李世民被觸動(dòng)了心事，他嘆了口氣道：“是啊，朕沒生他的氣，而是在生自己的氣，生那些不知滿足的貪瀆小人的氣。李沐說得沒錯(cuò)，朕的圣旨在很多地方都無用，表面上敬著，私下下不如一張廢張。五姓七望，五姓七望啊……崔姓竟要排在朕之前?！?p>　　長孫皇后勸慰道：“陛下春秋正盛，既然已經(jīng)明白癥結(jié)所在，總會(huì)想到辦法解決，無須生氣，氣壞自己的身子?！?p>　　李世民拍了拍長孫皇后的手，又覆蓋上去，二人四目對(duì)望，一副伉儷情深的姿態(tài)。

　　……。

　　李沐被袁公公引著出了永安門。

　　袁公公本來是不需要跑這一趟的，依他的身份指派一、二名小黃門陪李沐去皇莊傳李世民口諭也就是了。

　　可一來與李沐投緣，二來長安路上又收了李沐一百兩銀餅，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袁公公倒也不介意辛苦跑這一趟。

　　出了宮門，看到已經(jīng)等候多時(shí)的李沂。

　　李沐請(qǐng)?jiān)缘?，上前將大概的?jīng)過與李沂簡單說了一遍。，

　　李沂聽說李沐被封了長安縣男爵位，而自己也加了致果校尉的官階，倒是很高興。

　　“大哥，要是我再立次功，也封個(gè)開國男，咱家就一門雙爵了。”李沂興奮地說道。

　　李沐一把摟住李沂的肩膀道：“會(huì)的，肯定會(huì)的?，F(xiàn)在你隨我去長安縣接收皇莊?！?p>　　“皇莊？去皇莊干什么？”

　　“皇上將皇莊賜給我了?！?p>　　“真的，那太好了?！?p>　　不說李沂，就是多了一世為人的李沐，也抑制不住心頭的興奮，八百畝的土地啊。

　　如果是后世，那怎么也得算是個(gè)地主了吧。

　　李沐心底一聲喊，咱黃世仁來了，呵呵。

　　一行三人，李沐、李沂騎著馬，袁公公自然是坐馬車了。

　　約摸一個(gè)時(shí)辰后便趕到皇莊外，三人便下車、下馬走路進(jìn)去。

　　“皇上有多處皇莊，這一處算是最小的了?！痹珟е院赖卣f道。

　　李沐一看到就非常滿意，這田莊正建在一座小山下，從遠(yuǎn)處了看，小山就象是一位母親懷抱自己的孩子一樣將田莊擁在懷里。

　　畢竟是皇莊啊，選的地都象是精挑細(xì)選的，風(fēng)水寶地啊。

　　山腳下的房子頂上幾縷炊煙升起，讓人生出“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

　　“袁公公，這山歸屬是誰的？”

　　“你的?！?p>　　“呃……。”李沐很意外。

　　袁公公笑道：“本來是皇上的，皇上將皇莊賜于了你，那自然是你的了?！?p>　　李沐恍然領(lǐng)悟，又問道：“敢問袁公公，八百畝皇莊，有沒有將這山也算在里面？”

　　“山是山，田是田，皇上的皇莊怎會(huì)連田和山搞不清楚呢？”袁公公悠悠地說道。

　　李沐一聽，覺得自己問得好傻，太丟人了，李二是皇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要是連自己的皇莊都被人用山充了田的數(shù)，這也太丟份了不是？

　　所以，只有占便宜的，不可能還丟份子的。

　　說不定這八百畝皇莊，實(shí)際除了這山，還不定大到什么程度呢。

　　想著輕輕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哎呦喂~~。”袁公公看著直樂，“李縣男，你這是干嘛咧？”

　　李沐臉紅得沉默了，袁公公也沒繼續(xù)揶揄李沐，他微笑道：“這座皇莊的管事也姓李，李縣男叫他老李頭就是了?！?p>　　李沐眼白朝天上翻了翻，低聲問道：“此人身后可有靠山？”

　　“未曾聽說?！痹尤坏?，心想，終究是小孩子，這種問題估計(jì)也就他問得出來。

　　“那就好?！崩钽遢p松起來，不然豈不是要將他當(dāng)爺供著？自己的地盤做不了主，那也太沒意思了。

　　說著話，三人一起進(jìn)了莊子。

　　“哎呦，我說今天怎么喜鵲叫呢？原來是袁公公大駕光臨啊。”人未到，話先到，一個(gè)約摸著五十多歲的老漢一提溜地跑了過來，身后還跟著十幾個(gè)人。

　　旁邊袁公公微微笑著，擺足了架式，“噢~，是老李頭啊，來得正好，那就接旨吧?！?p>　　一眾人聽說有圣旨，齊刷刷地跪下，自然李沐兄弟也免不了。

　　接收過程很順利，有袁公公宣讀了李世民的口諭，還有誰敢冒刺？

　　再說給誰干活不是干啊。

　　最后，袁公公將代表著皇莊所有權(quán)的地契交給李沐，便向李沐告辭了：“李縣男，咱就在此別過了，你先在這轉(zhuǎn)一圈，也好熟悉熟悉。”

　　李沐心中也是這么想，便不再挽留，只是從李沂包袱中取出兩個(gè)金餅塞在袁公公手里。

　　這次袁公公卻是千般推托，不肯接受。

　　被勸得急了，袁公公正色說道：“李縣男，咱家雖是內(nèi)官，但也不是誰人都親近的，只是涼州一行，見到李縣男覺得投緣，上次咱才收你的金餅，只當(dāng)是結(jié)了個(gè)香火之情?，F(xiàn)在正是李縣男用錢之時(shí)，就別與咱家客氣了，李縣男日后手頭寬裕之時(shí)再說吧?！?p>　　李沐見他神態(tài)不象做偽，便也不再勸說。

　　送至莊門，袁公公便自己上了馬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