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兄弟到了都督府見了李大亮，才知道朝廷派的宣賞使已經(jīng)宣過旨了。
不過這也正常，李沐是一介布衣，李沂不過是一個親兵，朝廷使者宣旨自然不用等他們來。
將旨意給李大亮，然后由李大亮轉(zhuǎn)告他們，才算程序正常。
李大亮此時臉色卻不好，李沐心中一緊，思忖道，不會有什么禍?zhǔn)掳桑?p> 果然，李大亮開口道：“大郎，此次某上表朝廷，確實(shí)將你兄弟二人立為首功，只是這旨意下來……?！?p> 李大亮有些內(nèi)疚地看著李沐。
李沐苦笑，他相信李大亮，這些天來的交往，他明白李大亮絕不是一個搶占他人功勞的卑鄙之人，既然如此，不管如何賞賜，都怪不得他。
“都督不必掛懷，直說就是?！?p> 李大亮歉然道：“此次朝廷封賞頗厚，李沂憑斬殺敵酋之功，被擢升為校尉，這可是大唐最年少的校尉了。就連常、梁等游俠也厚賞了金、帛，唯有你，旨意上卻沒提及一言。還望你不要怨恨我。”
李沐本也沒抱多大的希望，自然也沒有多大的失望，只是原本以為，至少能得到些金、帛賞賜，也好拿回家讓楊氏高興、高興，不想竟連一文錢也沒。
幸好聽到李沂被授校尉之職，心中也算是差強(qiáng)人意了。
李沐微笑道：“既然是朝廷的考量，又不是都督的意思，沐怎會怪都督，都督不必介意?！?p> 李大亮心中嘆息，好個少年郎，受如此委曲，反到安慰起我來。
想了一下，對李沐說道：“朝廷雖然不封賞，某忝為涼州都督，豈能對如此大功不賞，否則何以服眾。來人，去府庫速取黃金二百兩送去李家?！?p> 李沐心中一樂，管他誰賞的，有錢就行，黃金二百兩，約合銀二千兩，也算個小土豪了。
便毫不推辭，躬身道：“謝都督賞賜?！?p> 李大亮見李沐接受，心中一寬道：“不必多禮，大郎此戰(zhàn)救我滿城將士、百姓，功在社稷，本當(dāng)賞賜。”
說完轉(zhuǎn)頭道：“李沂，你授校尉，依舊在本都督麾下從軍，某賞你個好去處，去你父親生前那營就任，可好？”
李沂聞聽大喜，跪謝道：“屬下唯都督馬首是瞻?！?p> 李大亮笑道：“李沂，除授官外，朝廷另外還有賞賜，賞你銀五百兩，蜀錦二十匹，上田百畝?！?p> 李沂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李家兄弟拜謝了李大亮，去軍營幫李沂領(lǐng)了賞賜，回家去了。
楊氏聞知喜極而泣，趕緊讓李沐去請出李英節(jié)牌位，焚香告知。
李家這邊忙著祭祀李英節(jié)。
都督府那邊李大亮正頭痛不已。
李沐兩兄弟離開之后，宣賞使袁公公前來，告知李大亮，皇上口諭，令李大亮將伏允人頭送入京城，同時獻(xiàn)俘。
可這伏允人頭卻在李家兄弟手里，這還不算太頭痛，更頭痛的是，皇上指定由李沐入京城獻(xiàn)俘。
李大亮心中埋怨著，連賞賜都不給人一文，卻讓一個十歲少年長途跋涉進(jìn)京獻(xiàn)俘？先不說李沐現(xiàn)在還是白身，重要的是畢竟上京誰也不知道是禍?zhǔn)歉?，李沐自己愿意不愿意去還是個問題，搞不好立了大功，沒得賞賜，還要落下個抗旨之罪也說不定，不知道是誰給皇上出的餿主意。
李大亮心中不樂意，自然也有幾分私心。
身為一方諸侯，自然希望能招攬李沐，這也是自己以都督名義重賞李沐的原因。
李沐兄弟是李英節(jié)之后，看在李英節(jié)面子上，也得對李沐兄弟有番照顧不是？
加上誰不想麾下有能人？
戎馬征戰(zhàn)數(shù)十年，歷經(jīng)隋唐兩代王朝，這陶罐不單是守城利器，也是攻城利器，這一點(diǎn)李大亮比誰都清楚。
更何況朝廷已經(jīng)下令今年征討吐谷渾，只是不想吐谷渾居然提前寇邊。
李大亮甚至有動過圈禁李沐的念頭，只是想到李沐此次立下大功，不管在軍中還是在百姓中都有名聲，貿(mào)然圈禁對自己的名聲也不好，總有迫害功臣之嫌。
加上李沂就在自己麾下，想來李沐也不至于沒有顧忌，所以才動了拉攏之心，重賞于他。
可這邊終究是皇上旨意，加上袁公公咄咄逼人，李大亮只能妥協(xié)。
“袁公公，那李沐只是一個十歲少年，且是布衣，讓他領(lǐng)兵進(jìn)京獻(xiàn)俘，恐有不妥吧？要不然換個人？”
袁公公臉上掛著笑，可聲音卻是陰惻惻的，“李都督，陛下說讓他進(jìn)京，就得讓他進(jìn)京，就算他還是襁褓嬰兒，也得讓人抱著他進(jìn)京。”
“只是……?！崩畲罅吝€想爭辯。
“怎么，李都督還想替陛下做主不成？”
李大亮趕緊否認(rèn)：“某萬萬不敢?！?p> “那就去李家傳話吧?！痹绷死畲罅烈谎?。
“某這就派人去。”李大亮本是想爭取一下，將李沐留在涼州，現(xiàn)在看來是沒希望了。
袁公公名仁國，是御前太監(jiān)，正五品銜，李大亮很清楚他在李世民跟前的影響力。
于是便派人去李家傳信。
李沐兄弟才回到家里，一家人正眼冒紅光地?cái)?shù)著金銀錦帛，屋里這輩子誰見過這么多錢財(cái)？
不想還沒來得及捂熱，都督府的傳令兵就到了，令李沐速去都督府，袁公公召見。
一家人愣在那，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還是李沂先開口，“大哥，不會是你功勞太大，袁公公專門有密旨賞賜吧？”
旁邊楊氏聽了猛點(diǎn)頭，“就是，都說有功必賞，沐兒此次立下如此大功，皇上英明神武怎會不賞賜呢？沐兒，快快前去，如果賞賜太多拿不動就讓人來傳話，娘和沂兒一起幫你來拉?！?p> 李沐笑道：“娘說得是，孩兒這就去。”
其實(shí)李沐心中明白，袁公公不可能在已經(jīng)宣旨之后再賞賜自己，恐怕有別的事。
問題很有可能出在火藥上。
只是不想讓楊氏擔(dān)心，李沐也就默認(rèn)了楊氏、李沂的話，跟著傳令兵去都督府。
李沐進(jìn)了都督府正堂，見堂內(nèi)只有李大亮和一名白臉無須的中年男子坐著，心中思忖這中年男子恐怕就是袁公公了。
“小民見過都督，見過袁公公?！崩钽逡?guī)規(guī)矩矩地施禮。
“你呢上李沐？”
“正是?！?p> “多大了？”
“剛滿十歲?！?p> “這看著可不只十歲啊?！痹@然也被李沐的身高體形所疑惑。
邊上李大亮解釋道：“可能是自幼習(xí)武的緣故，公公不知道，李沐的弟弟比李沐還要高一些?！?p> “哦……?！痹⑽Ⅻc(diǎn)頭道。
“你見過咱家？”
“未曾見過?！?p> “那怎知咱家就是袁公公？”
沒有人讓李沐起身，李沐心中腹誹，卻只能依舊低著頭，躬著身子道：“在涼州能與李都督并坐的恐怕沒有幾個了，既然是袁公公召見沐，那就不難猜了?！?p> 袁公公嘿嘿笑道：“好個機(jī)靈的童子?！?p> 這時，李大亮開口道：“李沐，先起身吧?！?p> 李沐這才直起身來。
袁公公本是身體殘缺之人，見任何一個人都本能地提防著，生怕就人謀算了去，只是現(xiàn)在看到一個機(jī)靈少年，卻生不起防范之心，倒是喜愛的緊。
“李沐，咱家奉陛下口諭，令你進(jìn)京獻(xiàn)俘，你可愿意去？”袁公公不等李大亮開口，便開門見山地將旨意傳給了李沐。
李沐聞言一愣，李世民的口諭？
要自己進(jìn)京獻(xiàn)俘肯定只是借口，可用意何在？
袁公公是宣撫使，朝廷圣旨中沒有賞賜自己，現(xiàn)在反而以李世民口諭的方式令自己進(jìn)京。
恐怕還是為了火藥之事。
李沐不知是禍?zhǔn)歉?，沒有馬上表態(tài)，而是迷瞪著雙眼，向李大亮和袁公公看去。
占了年少的光，李沐迷瞪的雙眼太具有迷惑性。
李大亮見了心中嘆息，這少年人真是知進(jìn)退，他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見呢。
而那邊袁公公見了，心中卻想著，這懵懂少年入世未深，竟不知道回應(yīng)一聲，真是塊樸玉。
袁公公乃李世民身邊近侍，豈會不知李沐已經(jīng)簡在帝心？否則皇上何必讓自己傳口諭，專門指名讓李沐進(jìn)京？
大唐天下數(shù)千萬人口，能讓皇帝記住名字的有幾人？
袁公公善意地提醒道：“李沐，不去可是抗旨重罪?！?p> 而李大亮也開口道：“李沐，能親眼見見皇帝，見見長安城，也不枉此生。”
李沐聞言，知道事已成定局，推托無用，這才躬身道：“小民愿去?！?p> 李大亮道：“李沐，皇上令你領(lǐng)兵獻(xiàn)俘，名不正則言不順，本都督委任你校尉一職，你可帶上當(dāng)日一眾死士，本都督再派三百精兵，押送俘虜上京獻(xiàn)俘?！?p> “屬下遵命?！币呀?jīng)被委任校尉一職，李沐便從布衣轉(zhuǎn)身為下級軍官，自然也就改稱屬下了。
李大亮轉(zhuǎn)頭對袁公公道：“挑選俘虜需要兩日，袁公公是先啟程回京，還是隨李沐一同進(jìn)京？”
“咱家身負(fù)陛下旨意，自然要與李沐一同進(jìn)京。”
“如此，那就勞累公公在城中多呆兩日了?！?p> “不妨事。”
李沐回到家里，將事情經(jīng)過與楊氏、李沂說了。
楊氏、李沂都說是好事。
能去京都長安城見見皇帝，這該是多少大唐子民的夢想。
李沂也鬧著同去，李沐想想也就答應(yīng)了，想來李大亮不會拒絕這小小的要求，誰去不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