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騎同時撥轉(zhuǎn)馬頭，呼嘯而去。
場面一片混亂，吐谷渾士兵甚至連抵抗的意識都沒有，而直接被沖鋒的唐軍騎兵削去了腦袋。
就算此時還有清醒的將領(lǐng)，想要組織起防御，也找不到領(lǐng)命的士兵。
這短短的時間里，唐軍騎兵從出城集結(jié)、驅(qū)趕潰兵到正式接敵，可謂一氣呵成，吐谷渾人完全失去了有效的指揮，士兵散亂，各自逃命。
李沐率領(lǐng)的五十八騎，直接用陶罐開路，如同一把燒紅的尖刀插入雪堆里，并不理會周邊混亂的敵人，迅速地向既定的目標沖去。
常玉六人，舉著盾牌，左右死死地護著李沐，他們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不惜任何代價護衛(wèi)李沐。
這盾牌與尋常騎兵圓盾不同，用得是重步兵的長形木盾，由經(jīng)過處理的白楊木制成，厚約一寸，外凸成圓弧形，內(nèi)置前臂把手，往身側(cè)一靠，足夠抵抗這個時代的任何箭矢直射，除非吐谷渾人有機弩或者床弩這種重武器，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吐谷渾的戰(zhàn)馬被一串串的陶罐炸得發(fā)了瘋，狂躍悲嘶，讓馬背上的騎手苦不堪言，哪還有抵擋李沐騎兵突進的能力。
吐谷渾可汗伏允在爆炸的那一刻已經(jīng)蒙了，他在馬背上作戰(zhàn)經(jīng)年，哪見過這種武器？更無法理解這一幕是如何發(fā)生的。
直到李沐所率的唐軍騎兵出現(xiàn)在視野里，他才驚醒過來，喝令身邊將領(lǐng)組織抵抗。
可吐谷渾的一萬中軍此時分散在主軍帳四周，調(diào)集起來向主帳合圍需要時間。
在這一瞬間，李沐所率五十八騎迅速地接近伏允大帳，兩側(cè)距離主帳近的中軍親兵組成人墻抵擋，卻被飛來的陶罐炸得粉碎。
眼看著越來越近，這數(shù)里地，任由騎兵馳騁，也就數(shù)息之間。
伏允甚至能看清楚飛速而來的唐軍騎兵臉孔了。
他已經(jīng)意識到必須逃了，再晚不等中軍集結(jié)，他就沒命了。
身邊數(shù)十名親兵將他包圍在中間，迅速離開中軍帳，可伏允腿抖得厲害，或許是因為緊張或者是恐懼，加上年紀大了，竟數(shù)次爬不上馬背，只好踩著親兵的背，由數(shù)人攙扶著才勉強爬上了馬匹。
這時李沐離伏允大概有百十步，眼見一個象是主將的人上了馬背，心中大急，如果讓伏允走脫，那自己就死定了，就算有再多的火藥罐，也無法抵擋數(shù)萬人的圍殲。
回頭向李大亮所在望去，只見李大亮的騎兵挺進速度越來越慢，已經(jīng)離自己越來越遠，可見遇到的阻力在不斷增加。
如果任由這種情況下去，等吐谷渾人醒過神來，那就算唐軍三千騎兵個個是戰(zhàn)神，恐怕也會被源源不斷的吐谷渾人活活累死。
看來只能破釡沉舟了，李沐急喝道：“將所有陶罐朝四周敵軍扔出去?！?p> 丟出所有陶罐就是孤注一擲，不生則死。
一時間，死士身邊十幾丈之內(nèi)被清了場，四面如蟻群一般圍來增援的吐谷渾士兵被嚇得一滯，愣了愣神。
濃濃的黑煙迅速彌漫，包圍了這一區(qū)域，就趁這一瞬間的空檔。
李沐率眾又向伏允處逼近了三四十步。
圍來增援的吐谷渾士兵又開始向李沐眾圍了過來，李沐急喊道：“李沂，看你的了?！?p> 李沂聞言也不答話，迅速從背后取下鐵胎弓，抽出箭矢，搭弓拉弦，行云流水般射出兩箭。
兩箭分別射中伏允身后的兩名親兵，親兵慘叫著倒下馬來，暴露出驚慌失措的伏允。
說時遲，那時快，李沂第三箭其實與前兩箭并無停留，此箭有如神助，眨眼之間便準確地射中伏允的背心，伏允慘叫一聲，摔落馬下，而數(shù)十伏允親兵卻將伏允死死護住，拼命抵擋。
李沐大聲對李沂道：“李沂，你率死士去割了伏允腦袋。常大叔六人隨我來?！?p> 李沂應“喏”率死士徑直向伏允處沖去。
而常玉六人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追隨著李沐，向伏允的主帳而去。
進展雖然順利，但時間卻站在吐谷渾人的一邊。
越拖得久，失敗的概率越大，李沐只能使出下流招數(shù)了。
主帳就在眼前，瞬間即到，李沐急道：“常大叔，隨便割個人頭，用血糊面，遞給我。”
此時到處是死尸，常玉騎術(shù)精湛，迅速彎腰俯身割下一個死人的頭顱，胡亂用血一抹，遞給李沐。
李沐接過之后，躍下馬背大步走上主帳臺階，將頭顱舉在手里下令，“隨我一起喊，伏允已死?！?p> 七人放聲齊喊道：“伏允已死?！?p> 百步外正在圍殺伏允的李沂數(shù)十人也不笨，一起呼喊起來：“伏允已死?！?p> 聲音傳不了多遠，但從向主帳圍過來的吐谷渾士兵中一部分聽得懂的都紛紛傳遞起來。
這不能怪他們自亂軍心，看到李沐手中有人頭，而所站之處又是主帳門口，任誰也不會懷疑主帳被攻破，伏允被殺了。
謊言一個人或者十個人說，可能不被人相信。
但當有一百人，甚至一千人說，那就變成了真的。
謊言敵人傳播或許不信，可自己人傳播起來，那是事半功倍。
唐軍的陶罐如同惡夢一般讓吐谷渾士兵以為天罰，士氣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而現(xiàn)在可汗伏允的死訊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瞬間，一群群向李沐等人圍過來的吐谷渾士兵止住了前進的腳步，停滯片刻，突然扭頭潰散，十傳染百，百傳染千，數(shù)萬吐谷渾大軍如同水銀泄哄然潰散而去。
李沐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太險了。
包圍而來解救伏允主帳的敵軍士兵與自己所站之處的距離，最近者不過七八十步。
李沐心有余悸，扭頭對常玉嘿嘿干笑道：“看，這就是沙子堆出來的軍隊?！?p> 這時，百步之外李沂方向也傳來歡呼聲。
李沐這次會心一笑道：“看來，伏允是真死了，快過去瞧瞧?！?p> 七人遂策馬過去。
見李沐到來，李沂興奮地迎上來大聲道：“大哥，伏允死了，我將他腦袋割了下來，請大哥收下?！闭f著，將手抬起，才發(fā)現(xiàn)李沂手中提著一個人頭。
李沐道：“這是你射殺的，功勞便是你的，給我做甚？”
李沂不好意思地說道：“剛才一箭，伏允只是受了傷，現(xiàn)在補了他一刀。”
李沐知道李沂的意思，笑笑道：“二弟，你既然志在軍伍，有這殺酋大功傍身，日后方有領(lǐng)兵為將的可能，這功勞你就別推辭了。”
那群死士也笑勸了一番，李沂也就領(lǐng)受了下來。
這一仗，速度極快，前前后后不超過半個時辰，李沐甚至連一人都沒殺，吐谷渾的五萬大軍就潰敗了。
可李沐自己知道，這仗太險了，要不是吐谷渾人沒有見過炸彈可炸營混亂，否則今日絕對是兇多吉少。
當一眾死士用敬佩的目光看向自己，李沐背后早已冷汗浸透。
這時，李大亮率一隊騎兵沖了過來，遠遠就哈哈大笑道：“李沐，李沐，好你個李家大郎，某數(shù)十年軍伍，從沒象今天這么爽快過。”
一會兒就近了前來，李大亮看到李沂手中人頭，眼中精光一閃，問道：“可是伏允人頭？”
李沐道：“回稟都督，正是伏允人頭，被李沂所殺?！?p> 李大亮欣喜得說了一連串好，“好，好，此次大捷，你兄弟為并列首功，某明日就上表朝廷為你等請功?！?p> 李沐含笑道：“都督不去追擊殘敵？”
李大亮搖搖道：“今日能活著已算大幸，些許小功，就不和兒郎們搶了，折沖都尉已經(jīng)率軍去了，來，你等隨本都督一起凱旋而歸吧?！?p> 一行數(shù)百人，在城墻上唐軍的震天歡呼下入了城。
李大亮特意抬舉李沐兄弟，讓他們與自己并立入城，接受百姓的歡呼致意。
當天晚上，等折沖都尉追擊潰散之敵率軍而返后，粗略統(tǒng)計，是役，殺敵五千余人，其實真正所殺的估計也就一半之數(shù)，余者皆是殺俘充數(shù)。
試想讓三千騎兵戰(zhàn)斗中擊殺五千余敵軍，那是何等樣的血戰(zhàn)？絕非是象現(xiàn)在這樣能在不到半個時辰中結(jié)束的，史上以少勝多的戰(zhàn)例皆是擊潰戰(zhàn)，絕無殲滅戰(zhàn)，就是這個道理。
李大亮慶幸死里逃生，立下不世之功，也就對麾下將士的小動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另外俘虜一萬余人，余者潰散，尚不計被炸得粉身碎骨者。
所獲戰(zhàn)馬六千余匹，牛羊牲畜無數(shù)。
而唐軍也陣亡八百余人，大部分皆亡于接敵之后，越來越多的敵軍醒過神來，遭遇的抵抗也就越來越頑強，如果沒有李沐當機立斷，散布伏允已死的謠言，恐怕后果不堪設(shè)想。
讓李沐有些內(nèi)疚的是，他所率領(lǐng)的五十死士，也陣亡了十一人，死在向伏允軍帳沖鋒的路上。
所幸，常玉和梁仲業(yè)沒事，他們所帶來的四人也就受了些輕傷。
李沐自己就象做了一場夢，精神有點恍惚。
而最大的功勛，莫過于李沂斬殺敵酋吐谷渾可汗伏允。
此戰(zhàn)之后，吐谷渾恐怕數(shù)年之內(nèi)將無再寇擾大唐之勇氣。